题记:
江湖,由于武侠文化的盛行,在1980年以前的大陆是一个让人幻想和愉快的词,但随着共和国经济走势节节升高,我国不同地区不同城市几乎都诞生了或大或小的江湖社团,随着国家收入的增长带来的贪腐问题的恶化以及1998年前后下岗潮的导致很多普通家庭的破产,在很多人眼中,大哥已经不同于武侠小说里义薄云天的英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暴力犯罪和凶狠残忍的化身,而此时大陆的江湖,已经走向了犯罪集团的道路,江湖大佬凭借自己的暴力控制城市的大小娱乐场所,施工工地,成为他们发家的第一桶金。
血腥滋长的表象下,是伴随共和国经济腾飞滋生的公职人员贪腐问题以及显现的管理制度不完善所带来的阵痛,数以百万的青年渴望凭借自己脑力和武力建立起自己的经济领土,在监管的缝隙处打造一个以暴力为保护伞的江湖领地,而大哥们终将站在黑
白的交界处,贪婪的积累自己的金钱,然后过纸醉金迷的日子。
而财富,女人和地位催生了一代又一代的生力军加入,在大哥们尚未转身洗白之时,共和国已经完成华丽转身,在经济放缓,经济体转型的大环境下,政府开始大刀阔斧的管理改革和反腐倡廉,而一直活跃在暴力中心的江湖大佬,在政策摧枯拉朽执行下,成为政府开刀的首要目标,但必须承认的是,大佬成名是经济发展必然会出现的时代现象,理解这一点,或许能理解经济发展与人思想转变千丝万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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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枭雄,最终还是混得一个吃牢饭的下场。崩牙驹的下场并不是孤例,在狗蛋的家乡,一个边陲小城市,狗蛋也见识过这样的一代大佬从崛起到衰落。
狗蛋是90后生人,由于有一个喜好斗殴的哥哥从小带着狗蛋玩,狗蛋自小就认识不少爱面子好勇斗狠的人,大部分是年长的,因为到狗蛋这一代,经历了严打和严办后的社会治安几乎好得出奇,偶尔有闹事几乎也就是小打小闹,拿不上台面。
曾经狗蛋也问过天天打架的哥哥,为什么当时没有选择加入犯罪团伙,哥哥在酒后笑着回答我,一是当时并不缺钱,第二是觉得做这些行当并不体面。
当时狗蛋所在城市的混子大概分三种,
一种是家里有钱有权,因为爱面子争勇斗狠而四处打架,久而久之也认识了不少江湖中人,这类人一般打架只为面子,不追求什么实际利益,一般的社会玩家也会让着这一类人,因为这类人背后的关系非富即贵,在白道上罩得住。直白的说,你捅这种人一刀可能是重伤要坐几年,他捅你一刀可能待个几天就出来了,或者弄个取保候审,再不济来个缓刑也够你受的。这类人,我把他们统称为太子党,一般由一个城市的党政机关一把手二把手的孩子组成。
第二种是家学渊源,家里上一辈,甚至上上一辈就是职业混子,一般这种人都是以区域为单位,而每个区域在经历一些列混战以后都会有一些人上位成为一个区域的大哥,这类大哥一般出手有两个原则,第一就是自己的利益被侵犯(此类大哥一般都有自己的生意和场子,也是收入的来源。),第二就是别人来找场子时(这也可以理解,保持自己的威信是每个大哥生存的基础)此类人一般情况不动手,一出手非死即残。
第三种人我称之为随波逐流者,此类人一般是受到《古惑仔》等江湖电影的影响,开始学习模仿,后来不知不觉的就走上的混子的道路,这种人多见于学生,自我意识不坚定者以及社会闲散青年,当时可没有抖音可刷没有王者可以打,年青一代人流大多集中于黑网吧和游戏厅,而这种场所一般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人员无奇不有,慢慢的一些本来纯良的学生就学习到了身边社会网友的习气,走上了混子的路,此类人由于良莠不齐,一旦踏入江湖不是边缘混子就是大混子,所谓英雄多出屠狗辈,大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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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的哥哥,明显的属于第一类人。除了打架留下的伤疤和几个一直不离不弃的朋友,其他的基本什么都没捞着,到了年纪还是该结婚结婚该上班上班。当年他们这一帮人唯一闯出来一个大哥K倒是有一段故事,可以说是这帮人的一个缩影,下面我们用P哥来代称,方便叙述。
P哥是和狗蛋的哥哥这帮人都是在退伍军人,当时闲赋在家没什么事,所以一开始都是在网吧的小打小闹,在开始学会泡妞以后,大家的战场都从学校转移到了酒吧,当时的酒吧不像现在,几乎都是各路大小混子充排面的地方,而酒吧又是一个催化情绪的地方,更容易把人类的情绪放大,打架几乎是家常便饭,而P哥,就是在酒吧开始了自己的生涯。
当时几乎每天P哥一伙人都在我市一个叫动力摇滚的酒吧厮混,为什么呢,因为这个酒吧是当时我市最潮的一个酒吧,不仅仅可以蹦迪,在节目搞完以后大厅居然还可以唱歌,而抢麦的过程,最容易发生事故,P哥也是在这里,打下了自己的江湖基础。
那个时候大概是凌晨两点,对于这群习惯通宵的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当时P哥拍的一个妹子正在点歌,这时候隔壁卡座来个两个男人,领头的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穿个牛仔裤白衬衫,走路踉踉跄跄的,看来有些醉了,上来贴着妹子的脸说,我们两唱首你最珍贵呗。
姑娘吓坏了,一路小跑来到了P哥的身边,拉着P哥说了一通,P哥拎了个瓶子塞进大衣,带着三个兄弟慢悠悠的走了过去,那边看P哥这边来了,一桌6个人也围了过来,几乎都是我市西区职业混子,这个西区可以说一说,西区是我市严重的贩毒区,所以西区出来混的基本都是职业混子,战斗力相当不俗,因为这样,P哥才提前做好了准备,当时音响声很大,人声很杂,战斗以P哥的啤酒瓶作为开场,以D哥的手被砍伤作为结束。
这种架一般不会一架就结束,基本都是要有一方被打服了才算结束。这是系列架,由P哥带领的退伍军人对抗西区大混子D哥带领的职业混子,经历了十多次遭遇战和约战,最终以P哥带领的退伍军人作为胜利方告终。
付出的代价是双方十多人重伤,幸运的是没有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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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哥一战成名,迅速在这个不大的城市里打响名号,随后P哥又经历几场大战,因为下手狠辣,作战能力强,而且掀翻的混子几乎都是我市数得上名号的大混子,饱受业界认可,奠定了我市混子一把手的地位。
而与我哥哥不同的是,P哥凭借自己的名气迅速拿下了我市几个知名KTV,在原始资本积累完以后,P哥也像其他城市的大哥一样,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实体,开了自己的KTV,然后开始在附近几个城市连锁,不到三年就购置了自己的豪车别墅,然后P哥开始进军房地场,P2P,一路顺风顺水,可突然在前年,P哥的公司破产了,资不抵债,手里所有可以变现的资产也都被回收了。
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转身太慢,而是因为P哥作为江湖大佬,缺乏科学管理体系,身边人居然随意向财务支钱,而且投资的项目有太多款项对不上账户,最后发现有太多坏账的时候,公司已经负债累累了。
银行找上门时,P哥躲在小弟的家里一遍又一遍的拨着兄弟们的电话,得到的答复大部分是最近不方便,走投无路的P哥带上了自己手里能借来的几十万现金,开着自己的玛莎拉蒂准备远赴广州,然而还未出省就在高速公路被公安机关拦了下来,车,现金全部被送交检方,而P哥因为患病,被取保候审。
这是江湖大佬常见的一种谢幕方式,江湖式管理葬送掉了大好的前景。现在P哥几乎每天都在为躲债而烦恼,今天要债的是银行的人,明天可能就是从省城赶下来的收账公司,P哥组织了一个施工队,游走于各大工程,以本市最低价格接活,凭借工程款慢慢还债。
此时的他也没有了鼎盛时的飞扬跋扈,他戒掉了烟酒,开始学会了之前觉得不怎么体面的吃饭AA,唯一好的是,膝下没有儿女,老婆也远嫁他方,生活负担没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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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一次遇见P哥是在便利店,我正在买可乐,正准备用手机付款,抬头看到了正在买烟的P哥,他拿了一包磨砂黄果树,我一下付了15块钱,拍了拍P哥的肩膀,示意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我知道人落魄的时候最怕遇到老朋友,对他而言,无言的寒暄可能是现下最好相遇方式了吧。
而最近几年,我再也没见过P哥,不知他是远赴广州打拼,亦或是埋葬在故乡的某个角落,我不得而知,其实我心里也明白,那次便利店的相遇,很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作为上世纪末崛起的江湖大佬,转身慢的几乎已经进去吃了枪子,情节稍好一点的已经放出来了,风烛残年出来的大哥们已经完全与社会脱节,而2000年以后崛起的大佬,大部分人由于管制严重已经没有参与恶性的犯罪,但是也由于没有办法参与暴利犯罪,资本积累相对较慢的大哥们少有能跟上政府步伐的,就像P哥,最好的下场也就是安稳度日,而2008以后在政府治安管理更为科学,教育程度逐渐提高的现在,江湖大哥,已经作为影视剧的形象,逐渐消失在人群视野之外,或彻底啊转身,成为富甲一方的开发商,高利贷大佬,或彻底转入低下,游走于珠江三角,金三角,长三角,在无边的黑暗里缱绻牟利,而一旦光明照进大哥的角落,等待大佬的就是彻底的覆灭。
这是一个江湖没落的时代,也是一个安稳平和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