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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眼泪
文/卢小夫
离开老家二三十年了,去年我突然决定要在老家建房子。
要说起原因,得缘于有一次,我来到原来常住的楼上,在父亲曾经住过的那间房里闲坐了一会。睹物思人,我回忆起了父亲临终前的一年,曾在此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光里的点点滴滴。那时我还真的没有明白父亲的固执,在我这还没住上一个月的时间,就天天吵着要回去,直到最后我还和他大吵了一架,才把他送回了老家。
这栋房子除了下面的门面一直在做生意外,几年来楼上已经好久没有人去住了。我几乎大半年不曾上来。由于窗户紧闭,楼上霉气扑鼻,又阴又冷,房间因阴暗显得十分的凄凉。我急忙推开窗户,阳光瞬间透了进来,像送来了一件无比珍贵的礼物一一真是房内房外两重天,房里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到,是一种窒息的沉寂。房外的楼下却有人来来去去、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今日独处其间,一种孤单、寂寞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忽然明白了,父亲要迫切离去的原故。
父亲那年日渐病重,到最后必须有人护理。虽然有子女六人,但最长的哥哥年幼随他母亲离异他乡,基本上没有护理的义务。两个女儿按我们当地不成文的风俗,也属没有义务护理的人之列。还有一个住在老家的哥哥,因自己的身体及家庭状况又不太好,也属不可以完全”依赖”的人。所以,最终的主要责任无可推诿,落到了我们另外俩兄弟的份上了。就这样,父亲像过去农村几户人家合力买的一条老水牛,过起了轮流看护的生活。
我记好了父亲在哥哥那住满一个月的时间。早早地当作头等大事,把楼上的取暖、厕所等一应设备弄好,将父亲和他的衣服、药物等等,一车子载到我这儿来了。那时我正当创业,就市场里这一套房子,楼下是妻子在做着生意,二楼是我们住的,就只好把父亲安置在三楼了。因我日夜忙碌业务,儿子又在外地读书,说起照看,其实成了妻子一人的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从外面带回他爱吃的东西,他想吃什么就买回什么。我原以为保证了他的吃喝不愁,药物不缺,身上暖和,就算是尽了人子之孝。但在父亲的心中,在我这儿住着,他一天也过得不舒服,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坚持到二十余天,他再也无法忍耐了,开始用阴沉的脸色对我表达抗拒。我明白,依他年壮时的个性,要是当时他能自己下得了楼,肯定早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但只因双脚无力没法下楼,只能被我软禁在此。
父亲一辈子习惯了农村的生活。老家的房子虽然是平房,破旧不堪,但进出方便,常有他的朋友来家里闲谈走动。冬天烤火以烧柴为主,烤起来全身暖和,一大帮人围着火旁整天扯东扯西,生活自然于他惬意多了。哪像在我这楼上呢?除了妻子一天上来几次,整天见不着一个人影,只有自己找自己说话。我想,假如如今把我也关在这过上几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度过,好人也得关出病来哩。
幸好我把父亲送回了老家,并且不久又请到了一个护理人。那护理的姚爹当时六十来岁,和父亲很快建立起了友谊。他每天把父亲料理好,碰上好天气,还推着父亲到外面去走走,凡是父亲生前的好友、亲戚家都走过了一圈。父亲虽然病入膏盲,但他过得很开心,从我每次去探望,就能感觉得到他的满足。
在他离世的前几天一个傍晚,我和妻子又去看望了。父亲已神志不清,一睡着就讲梦话,尽说些已故亲人的名字。我们这叫作”走阴”,就是魂魄已经去了阴间吧。后来他醒了,房里有人问他都认识谁?他毫不迟疑地叫出了我们俩的名字。他用一种很柔很柔的眼光看着我,这眼光还是我记忆里小时候见过一一是一种慈爱的眼光,与他之前在我家那和我较劲的眼神,真是截然两人了。他连说,吃了饭再走吧。旁边的姚爹故意回问父亲,那搞什么吃呢?父亲说,碗柜里有肉、有鱼,还有鸡蛋,全做着吃了吧。那姚爹说,这真奇怪,你父亲几个月没进过厨房了,是怎么知道柜子里有这些东西的呢?这两三天他饭都没吃了,也没说几句话,除了扶他下床如厕,大部分的时间就是这样昏迷地睡着。你们一来,他的病却像好了一大半。
确实,他像一个好人在对我们说话。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吧,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实在是太好了。假如是初病,我们肯定会幻想还有好转的希望。我急忙剥了几粒桂圆给他吃了,又喂了半支饮料。不久他又睡着了,又在讲着梦话,时而和这个人说,时而和那个人说。我还隐约听到他喊我已故母亲的名字。
再过一天我们再去探望,父亲已经再也叫不醒了,就是醒一下,也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卡着许多痰,像一个滚动的球在里面上上下下、呑吞吐吐。好像是烧开了的水壶,站在门外就能听到那沸腾的声音。大家都紧张了,所有的亲人也陆续回来了。父亲要走了,这是他的生命最后一次在沸腾,这是他对人世、对亲人最后一次在等待、招呼吧。
好不容易等到他睁开了眼晴,他用柔弱的眼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当眼光停留到我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眼角沁出了一滴泪水。
父亲的泪啊,这是我数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在我的心中,他是铁一样的坚硬,山一样的威严,父亲怎么会有眼泪呢?
见到父亲的眼泪,我无法呆在房间,悄悄地离开了。等我平息情绪,过几分钟再进去的时候,他又闭上了眼晴,从此就再也没有睁开。
整整一天一夜,喉咙里还是不停地上上下下,像小时候我见过的”人踩水车”一样,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这声音真个揪心啊。一把、一把,搅动了房里所有人的肝肠。我一直守到天亮,见哥哥姐姐们和儿子都在,就准备去睡一会儿。当我才躺下,忽然电话来了,说父亲走了,永远地走了……
曾经道听途说过,一个人的生死都是命中注定。有人、无人送终,有几个儿女送终,早就写在了生辰的八个字里。难道我注定不是父母命中送终之人?注定做不了一个孝子?记得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一直守着,不迟不早刚好来了一个电话把我叫走了,我一转身,她就离世……这回,父亲也是一样,我守了一天一夜,也没能让我给他送上最后一程,而让我的儿子给他送终了。我身为人子,连最起码的”养老送终”四个字都没能完成啊。正如我们老家为父母办丧筵的请帖上说的”不孝男罪孽深重,祸延”,我何其不是罪孽深重?
物是人非,往事如昨。父母的时代已经划上了句号。我也日渐知命了。孝与顺,思与念,就留在自个儿的心中吧。
父母健在的时候,我正值艰苦创业,未能给他们带来美好的生活。如今,我的日子好过了,他们却赏受不到了一丁点,我在外面还买最多的房屋,于二老又有什么意义呢?这里没有他们的印象,于我的父母永远是陌生的异乡。
我想,回老家吧,还是在父母曾经生活了一辈子的原地上重造楼宇吧。这里蕴藏着他们无尽的希望,浸泡了他们辛勤的汗水。土屋改楼房,也许二老会含笑九泉。我也算是守住了一份家业,守住了他们留给我的土地,也守住了父母的记忆。
黑老潇夫作于二0一九年六月十六日父亲节。
作者简介:卢小夫,笔名黑老潇夫,湖南平江人。南国文学社社长兼主编,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中国现代作家协会副秘书长,散文诗作家协会会员,315消费文化网文化频道副主编,南国红豆诗刊总编,淄博市散文协会名誉理事。《走在唐蕃古道上》入选中国西部散文学会评选2018年中国散文排行榜。《我从黄河边捡回一块石头》入选作家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作品见诸于省级、市级官网报刊及期刊,诸多作品获过征文奖项,结集发表于公开发行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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