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南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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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徐永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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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丑陋的狗
作者|王小燕
我曾养过一只大眼睛短嘴巴，身披棕袍的京巴母狗，取名“美妞”。它青春期引来一群公狗上门求爱，我自然大门紧闭，不会给这群来路不明的“杂版货色”留机会。不过，好长一段时间，总有两条公狗在大门外坚守，有时还争风吃醋。我讨厌之极，猛一开门，手摸石头脚跺地，吓唬一番。有一条长得比较帅的狗，看看没有机会，便死了心，另寻新欢去了。而另一条通身纯白，长相丑陋的狗，却不然，你赶，它走，你返回，它也跟着返回。我大声斥责：“丑陋！丑八怪！滚开！”可不管我怎样赶怎样骂，它不气不恼，还哼哼唧唧地赖在大门口，真有一股缠磨劲儿。我气得不行，管不了它，只好把自家的美妞看紧了，不让它们有丝毫接触的机会。平时家里有人，美妞不是圈进笼里，就是拴在树上，出门用链子牵着，绝不丢手。那条狗直急得在门外打转转，立起身用前爪“呼哧呼哧”挠门，抓不开门竟搞恶作剧，抬腿从门缝往里撒尿，真是可恶之极，又无可奈何！ 上班时，我小心翼翼地开门闭门，从胡同出来，那条狗摇着尾巴跟到胡同口，眼巴巴望着我离去。下班回来，它又到胡同口迎接，简直是一副“哈巴狗”的嘴脸。几天下来，我仿佛成了它的主人，瞅它一眼，那双讨好的小眼睛，几乎被头顶披下来的卷毛遮住。特别是那张长嘴巴，黑黑的鼻头，一张嘴，露出参差的犬牙，似笑似哭又像凶巴巴的样儿，看着极不顺眼。加上嘴巴四周似鸡窝一样的卷毛，我断定世上再没有比它更丑陋的狗了。人们说，走猫来狗，越吃越有。尽管它找上门来是个好兆头，但我不知它什么来头，有没有主人，又长得这么不像样，实在不想让“美妞”再生上一窝“狗类次品”来。 一天早上，我起床有点晚了，慌里慌张出门上班去，走出胡同口，那条狗就跟在后头，走到十字路口，它还跟在后头。我想，狗怕摸狼怕戳，于是找块砖头恨恨地砸过去，看它还敢不敢跟。没想到，它返回头蹦跳几下，示威似地呲牙咧嘴，依旧我走它也走，真的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那一天，它竟然跟进校门，我没来不及赶它，上课铃响了，就急慌慌地走进教室。等到下课，学生一开教室门，它就挤进门蹲在讲台边，一脸懵逼的样子望着我。一群孩子七嘴八舌议论起这条狗来。“这狗好难看哇！”有小同学挤眉弄眼说：“嗳，老师的狗！”“老师咋养了这样的狗哇！”我瞅了一眼，它竟然洋洋得意，朝大伙直摇尾巴。我忍无可忍，拿起教棍，敲向它的腿，它反应够灵敏的，一跳就躲了过去。我明明没打住它，而它猪鼻子插葱，明摆着装大象，“叽呜叽呜”叫着跑出教室，瘸着腿跑出楼道！ 那天中午放学，那条狗瘸着一条腿装可怜，又从校门口跟上了我。我回头瞅它一眼，觉得怜悯又可笑。没办法，跟着就跟着吧，去哪儿是它的权利。我到家门口，回头吓唬两声就推开了门。说时迟，那是快，我竟没有防备美妞从门缝钻了出去。这下好了，那条狗腿也不瘸了，带着美妞向胡同那头奔去。 我是一家主妇，下班回来得赶紧做饭呀，于是一进门迅速开火搭上锅，再出去找狗狗。出得门来，我边走边“美妞、美妞……”地叫着，要是平时，美妞早摇着尾巴回来了。而那天，一直走到胡同尽头，才看见它俩钻在角落里，正在享受爱情的美妙呢。看把它们美的，简直羞死人了！“棒打鸳鸯”也来不及了，我扭扭手没办法，只好任由它们去了。 也许，动物有动物的爱情观。也许，是生理需求“饥不择食”！动物世界没有“郎才女貌”，没有西胡芦配南瓜之说。它们缠在一起，旁若无人地行它们的好事。美够了，美妞竟把它的“情人”领回家，进食喝水，完了又黏黏糊糊，互相欣赏，大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样子。我依然很生气，想责备美妞几句，美妞耷拉着眼帘仿佛真做错了事，而那条狗却挡在美妞前边旺旺地叫着，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我深深叹口气，唉！生米已煮成熟饭喽！而心里多了一分焦虑，如果美妞真怀上了，生下一窝这样的次品小狗来，那麻烦就大了。送不出去，自己真养上一群丑八怪小狗，丢人不说，还不棘手烦恼死呀。我实在是不敢往下想了！ 真让我猜对了，就那一次，美妞怀孕了。我想把胎打掉，于是特意买了只鸡，我们吃肉，把骨头扔给美妞吃。因我听人说过，怀崽的小狗吃了鸡骨头，肚子里的小崽子会自然化掉。然而，我想错了，那些鸡骨头，不但没有打掉狗胎，反而为其增加了营养，美妞的肚子一天天圆了起来。那条狗隔三差五就上门来，见了我，它撒着欢儿迎上来，蹭我的腿，扯我的裤角，不管我烦不烦，它都我行我素。也许是习惯了，再正眼看这条狗，似乎比先前耐看了一点。 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美妞分娩了。天呐，真是奇迹，一窝四只萌萌的肉疙瘩，模样竟然吸收了两条小狗的优点，都是白色，眼睛还没睁开，单看那短短的嘴巴，断定丑不了！那条狗又上门来了，早晨我一开门就挤了进来，看把它高兴的，看着几只小崽子，哼哼唧唧，几多温柔，像是在安慰美妞！看它的眼睛亮汪汪的，这时我才发现，它一身卷毛，修剪过了，头部的卷毛也打理过了，脖儿上还带了只铃铛，干干净净，显得精神而威武，肯定是洗过澡了。噢，那条狗虽然丑陋，但不是流浪狗，它有家有主人。我突然明白，它到我家来，只是喜欢美妞，笃诚于“爱情”！ 以后的日子就由它们去了，美妞一年总会生一窝，两窝小狗，都是那条狗的种。那些小狗，只只可爱之极，每每刚过满月就被人要走了。 十年后，我大儿子结婚有了孩子，为方便照顾，我也住到了单元楼上，美妞还在院子里养着！我天天回小院去喂它，隔三差五在大门口还能遇到那条狗。我发现主人不在的日子，那条狗依然来陪伴美妞，它的痴情感动了我，在喂美妞的同时，特意在门口放了一个食盒，喂美妞时也给它喂点狗粮。后来它干脆就不走了，我在门口放了个箱子，弄了个狗窝，好让这对狗“夫妻”长相厮守，互相照应。 一个深秋的傍晚，我带上小孙女喂完狗回单元楼，刚要进楼道，发现那条狗跟在身后，细一看，它嘴里叼着一只小鞋子，我一摸，孩子光着脚丫。啊！原来孩子的鞋掉了，我竟然不知道。我立马明白了，那条狗跟踪我了，歪打正着，在路上捡到孩子的鞋子，一直跟上门来。它跟进门放下鞋子，眼睛直勾勾望着我，继而摇摇尾巴。小孙女指着狗“吚呀呀”叫着，它立起身舔孩子的脚丫丫，孩子痒痒得“咯咯咯”笑着。我放下孩子，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又在它的背上拍了拍，它高兴得摇头摆尾。我赏给它两根火腿肠，它高兴得两眼放光，一口吞掉一根，另一根衔在嘴里，掉头下楼而去。我明白了，这一根准是给美妞送去了，我眼里刹时起了雾。就在这年冬天的一个晚上，门外寒风呼啸，有暖气的屋里温暖如春，我早早进入梦乡。睡至半夜，隐隐约约听到狗叫声，后来听出是那条狗，心里想一定是嫌外边冷了，半夜谁原意起来呀，便没理它。楼道的门上了锁，只有按门铃才可打开，狗在楼下使劲叫唤，后来撞楼道的门，搅得整座楼都不得安宁。我意识到院子里有意外情况了，叫醒爱人去看看，等我们走出楼道，狗马上回头向院子那边奔去。哎哟，自来水管冻破了，从门外就听到厨房“哗哗”的流水声！等我走进院子，水已从厨房门缝流到院子里，一开门屋里水已没脚脖深了！我深叹那条狗通人性，真帮了大忙，要不是它及时报告，流几吨水不说，厨房的家具都泡在水里了，厨房柜子里还放着粮食呢！ 从此，我不把那条狗当外“人”看了，让它进到院子里与美妞一块进食。此时的美妞眼睛不亮了，牙齿也松动了，骨头之类啃不动了。那条狗不与美妞争食，等吃完美妞“残羹剩饭”，它依然卧在门外，白天遇到陌生人，晚上只要有动静，它旺旺地大叫着，保护着美妞，看护着院子，甚至整条巷子。我抽出时间，每天夕阳西下，便打开门让它带着美妞，到胡同遛弯，它们相伴相随，有时贴身站着，有时深情对望，有时绕着墙根一前一后走一走。我感叹了，少年夫妻老来伴，竟在一对狗狗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年夏天，一个闷热的下午，那条狗又找上门来，“呜呜咽咽”叫着，我跟着它回到院子，看到美妞死了！没病，是老死的。我自我安慰一番，人都有一死，何况一条狗？我让儿子把它送出去埋了，而那只狗又一阵“呜呜咽咽”似哭似叫，惹得我两眼泪水。儿子说，那天，那条狗一直跟到东环森林公园的一棵树下…… 从此，那条狗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再也没有回来。 多少年过去了，美妞的俏模样早已模糊了，但那条狗“丑陋”的样子，如一尊雕塑，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它的情谊一直萦绕在心头！
作 者 简 介王小燕，六零后，山西运城垣曲县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南国文学学会理事，“江山文学网”“作家前线”签约作家。曾为山西省语文骨干教师。作品散见于《中国现代文化报》《山西日报》《山西广播电视报》《山西广播电视报·临汾周刊》《运城日报》《临汾日报》《邢台日报》《西散原创》《西部散文选刊》《速读》《河东文学》《运河》《海河文学》《文学月报》《关心下一代》《山西老年》《社会扶贫》《舜乡》等报刊及多个网络平台，曾数次获得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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