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圣龙。
弯弯的月亮 · 新建幼儿园范圣龙平远镇平远村是一个人口大村,由五个自然村组合而成。文革开始,村里的“平远庙”被改作平远小学,接受全村适龄儿童就读。由于教学质量响当当过得硬,附近数个村的家长纷纷找关系托人情,要让孩子入平远小学。最高峰时全校六个班,300个学生。进入新世纪十年之后,随着农村城镇化建设的加速推进,平远小学生源锐减,三至六年级学生都去了镇中心小学,留下的低年级小朋友不足30人,两个班。
镇中心小学教学大楼竣工庆典十分简朴,王益发镇长满面春风地宣布:“教学大楼落成之日便是平远镇教育资源整合方案实施之时,平远村级小学的去日掐指可算,村支部必须两个月拿出方案,三个月内拿出动作。”
办事雷厉风行,这是王镇长一贯的工作作风。平原村委会书记梁贵成丝毫不敢怠慢,经过两周的思考论证,决定利用平远小学校址建一所高规格幼儿园。
梁贵成,一位农民的儿子,靠着勤奋努力与乐于奉献,四年前上任,已经第二届当选平远村支部书记。
平远村有三所私人办幼儿园。
村东头顾秀秀办的“秀秀幼儿园”,建在自家的住宅楼里,没有配备幼儿专用卫生间,孩子们无论大小便,一概使用室外角落里的四只痰盂。顾园长购买痰盂时特别细心挑选了红蓝两种颜色以示区别,女宝宝用红色的,男宝宝用蓝色的。至于为何不选白色的,园长自有一番考虑,白色不耐脏,用不多时就会污迹斑斑,很不雅观。小家伙们本来对颜色的概念就不太拎得清,内急严重了才猛然想起脱裤子,哪里顾得上选择,逮住什么用什么,只图自己方便。老师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懒得制止。
户外场地狭小,只能放置一部红绿黄三色相间的滑滑梯,滑滑梯高起一端的下面算作幼儿活动的空间。园长可是翻遍厂家厚厚五大本广告书后,为自己的狭小空地量身定做了这款算作大型玩具的器械。
滑滑梯作为这所幼儿园唯一的室外活动玩具,倒也练就了幼儿非凡的滑梯本领,堪称“园本体育活动特色”。其滑姿扎实令人刮目相看,挨个坐着,“哧溜”一下,两米高顶端的身影急速飞落而下。不少额头汗珠欲滴的平头男孩,竟然平躺着下滑,注意,不是一般的睡姿,而是头朝下脚朝上,像自动流水线上的一袋袋优质大米,悠闲且木然的下滑,有时双脚竖得老高,有时后一个脑袋顶着前一个屁股。也难怪,这里的孩子几乎每天都玩这样的体育游戏,熟透了也玩腻了,一些不甘平庸的男孩子玩出了花样,玩出了惊险刺激。太危险了,外人看了立马惊出一身冷汗。
一楼作为幼儿园,二楼居家过日子。顾秀秀盘算着,幼儿只有五六十人,楼下的两个房间加一个堂屋已经足够了。每天放学幼儿离园,老师们马不停蹄忙着整理教室。到了晚上,“秀秀幼儿园”摇身一变,成了热闹的餐厅。两张圆桌面架在幼儿的课桌上,铺上洁白的餐布,原先狭小的教室顿时提档升级,进化为宽敞的包厢。
“西西幼儿园”位于村西一处河堤边,老式平房,房龄和幼儿的爷爷奶奶辈差不多,院墙明显歪斜,业主刘希希坦言自己与这排平房同时出生,年久失修。每次走到那里,梁贵成像做贼一样,脚步不敢发出声响,唯恐脚步重了,会把院墙震塌。人命关天啊,我梁书记掌管的领地,孩子的安危重如泰山,不能确保平安,会失职啊。
梁书记慎重其事,严厉提醒刘希希房屋陈旧了,安全隐患严重。刘希希找来两位瓦工和四五根杉树干,斜撑着院墙。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家长担心迟到,走急了,额头时常撞到树干上。因此,这里出现了一道奇异的现象,称“平远一怪”:家长送幼儿——一要弯腰低头,二要手紧捂额头。
有时,梁贵成气急了,狠狠地骂道:“妈妈的,天天担心头被撞,为什么还要送孩子来这里上幼儿园?”
遇上天气变化了,风急雨狂电闪雷鸣,梁贵成的心便揪了起来,一刻也不敢合眼。
村北,“月月幼儿园”是梁贵成的同学李月月开办的,五间普通民院,幼儿超过一百名,转个身都很困难。
李月月,平远村屈指可数的农家美女。乌黑油亮的刘海,偶尔露出几根银丝,瓜子脸,明亮而略带忧郁的眼神,显示出一位饱经风霜的水乡女人生活的艰辛。她,曾经是梁贵成的初恋情人,因为父母的坚决反对,含泪选择了离开。十二年了,她的抽屉里至今还珍藏着梁贵成写给她的情书。
或许因为这层关系,或许想在家乡父老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或许……梁贵成外出拼搏了五年,执意又回到自己生长的村庄,回到了自己牵肠挂肚的地方。
每年的开学季节,三家幼儿园为生源引发的战争,让梁贵成和他的村干部们头疼不已。尤其是村东与村西的相互诋毁,恶意竞争,甚至大动干戈,早已成为村委会、中心幼儿园花费精力处置最多但效果最差的棘手难题。一句话不和,立马战争爆发,拳脚相加,场面惨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