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想,我是在高中开始想通的,在某个晚自习走在操场,或是低头跟在朋友身后走出校门,或是盯着对面的人怔怔出神,在某个瞬间,我开始明白所有的这些都会成为记忆,留不住。
在此之前,我的状态通常是,以为自己在不断奔往下一程,却发现原来脚步已在目光中前行,心却还在原地停留。
我从二年级开始写日记,每篇一句话,每天都在和村里的孩子玩耍。初中的时候,写的东西多了,不再是某人骂了我一句我打了人家一拳,花季少女看得见空中氤氲的水汽、随风飘扬的裙角,看得见蚂蚁丧生后的葬礼、蜻蜓掉在水面的翅膀,从早起还挂着星月的晨空到入睡前窗外特地道晚安的萤火虫,所有都被记录在案。再往后,学习很难,人很复杂,我很脆弱,主题从未变过。
我从过往走来,抱着各式各样的日记本,负重让前行变得逐渐缓慢而谨慎。那些没有得到的东西啊,明明记忆已经被时间剐了一层皮,他们却始终鲜活。我告诉自己,能擦肩而过的,都不能怪命运扰了好事,当初没有伸出的手,后来就只能插在口袋了。
我以为那些禁锢住我心的东西,只要将它们藏在角落,我就能获得自由,但我低估了记忆的危险,它不可挽回且带着时间赋予的虚假性。明知在情绪爆发点聚集的记忆碎片具有严重的偏向性,仍旧会不顾一切相信它们代表了所有的事实,于是全身心投入到巨大的陷阱中,开始长久的挣扎。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被忽视的往事会自行爬上来,某一日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将我的积木城堡瞬间压垮。
逃避已成常态,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提起脚往前走,一旦回头就会发现往事可恋,乱事可究,甜蜜的难受的都是前行的绊脚石,一不注意便摔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