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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081期
我用今生,在澧水岸边等你
江左融
我无法得知自己对于澧水河——我生命中母亲河的感情有多深,我只知道,穷尽一生,都是在对它进行表白和接受其考验中……
很多时候,会不自觉地截取了自己成长过程中与澧水河的种种休戚纠缠,把它们置放在记忆和现实的交错重叠中,一遍遍慢慢回放,慢慢织网,于这条时光的河流里打捞过往,打捞沉淀的真与善,岁月的幻影,让它呈现着水墨画般的美妙。
澧水北岸,最深印象是南门口老码头,从明清以来,斜风细雨中迎来送往了多少这条河流上讨吃的人们,可以说它承载了每一代庸城人最难忘的记忆。在这座小城最热闹最繁华的黄金地段,商贾云集,店铺、酒肆鳞次栉比,从老码头的沿河街一直伸展到福音堂的半边街。白天,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沿着河岸的酒楼高朋满座,一派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的盛景。入夜,街巷的四合院内、高高马头墙里,有胭脂红粉莺歌燕舞,温柔乡牵魂了多少在此逗留的羁旅人,以及那些风波浪里舍身角力的纤夫们。
穿透时光的尘埃,依稀可见澧水畔少年的自己,在当时称之为沿河,现在重唤敦谊的小学鸿蒙初开。母校创建于1922年,校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当属前总理朱镕基在此就读过,校训“敦品励学,谊行天下”。被这位可敬的老人以天下苍生为念而践行,诚属母校莫大的荣光。
那时逢上劳动课,老师就会带领我们踩着澧水岸长长的青石阶路,走下河埠头,各司其职,有提桶汲水的、有在河边清洗抹布、拖把的,我们像一只只出窝的鸟儿,兴奋地捧起河水相互浇洒逗乐,嬉笑玩闹的场景宛如在昨,记忆中飘荡在胸前的红领巾是那么的鲜艳,欢声笑语又是那么的清脆、香甜。
而青年时观澧水,更多是在自己居住的澧水北岸,南门口沿河街尽头处,有山名迴龙观,它现在与近邻的烈士塔陵园,已混然一体成为了城中公园,满山遍野林木葱郁,空气淸新,晨夕之间,在山间的栈道上走走行行的人很多,是个养身的极佳之所。迴龙观上建有一座古阁,阁中高叠一座钟楼,在过去,每每夕阳西下,钟楼便声声敲响,有群山回应,余音袅绕,可谓天籁,故曰迴龙晚钟。它与仙槎夜泛、珠滩渔火、陪山雪晴等,成为旧时有名的永定茅岗八景之一。只是现如今,迴龙晚钟不再敲响,它默默立在迴龙之巅,淡看庸城荣衰,成为澧岸文化人心中的一道怀想。
还记当年,有某良人周末坐了长途班车来,因为畏惧家父的威严,不敢轻易走进家门,他长时间的静坐在迴龙观上,眼巴巴望着我家的那条巷口,守着我走出家门的身影……就这样子的,演绎了我们在澧水岸边的一段青春故事。
中年赏澧水,已聚焦其历史渊源,兴趣于它在岁月横流的因缘际会中招带来的影响。几千年来,这条靛蓝色的澧水似碧如带,静静贯穿了古城而过,沿河两岸,休养生息着它的子民们,日升引水灌溉浇禾,日暮撒网打渔,澧水河上空点点白鹭悠悠翻飞,河面上机灵的鹭鹚钻水捕鱼,这样的祥和安宁,何不正是它的恩泽,哺育着这方山水下的我们。
当然,它也有不乏咆哮的时刻,让人敬畏大自然的力量,领略洪水猛兽的可惧,其中最罕见的就有两次。
一次是母亲给我说起过的1954年,那年夏季涨大水,家乡仓溪洪流滚滚,水流到了地势较高的姥姥家,很多的蛇虫鼠类顺着水冲到姥姥家墙角,挣扎着想爬上岸来,母亲和三舅虽是又惧又怕,但俩人还是拿上长木棍,不停地把从水中冒出头的蛇拔弄开,赶走,那些蛇在浪打浪中显然已精疲力竭,只好又乖乖随波逐流而去。此后,在重建家园的过程中,仍有乐观者的幽默搞笑,比如我略识了几个大字的二舅和三外公,他俩就为一个大名叫刘举章、小名唤刘堆多的同乡险些在那次大水中丧命而打油了一首诗。至今,80岁的老母亲仍能清晰的给我一字一句地背诵出来:“记得54年涨大水,举章干得忙。爬到树巅上,被窝挂到树枝上。挺咚一波浪,打到河中央。一gua.gua到杨家拐,举章才把被窝摔。不是举张干的快,哪儿还有堆多在。”这样的乐观精神,让我明白了自然可畏是真的,人能依天顺命也是真的。
至于1998年澧水河的再次发怒,却是我亲历的,娘家正在河岸的教堂边,头一天暴雨如注,不罢不休,以致于在一夜之间,至少半城人家被山洪和河水交相淹没,我家也被淹到了二楼,母亲和侄女们是第二天一早才被冲锋舟给救援出来,水退后,肮脏的淤泥塞满每个房间,家中的物什多被浸泡毁坏,我们陆陆续续的清扫、晾晒长达几个月之久,皆累得腰酸背疼。
沿南门口上行至手巾岩,有一段叫古人堤的地方,上世纪60年代一个春天,一位扶犁耕田的乡人,从新翻出的泥土中捡起了一个奇形怪状的陶罐,他这一不经意间的拾起,自此便捡回了关于这座小城的文化胎记。后经考古人员发掘,春秋战国时期这里就已开始建造城池,而与此同时出土惊现的“九九乘法表”,是除新疆的楼兰和近邻的龙山里耶外,迄今还没在其他地方发现过。另外,还出土了石刀、石锛等石器,这些石器则把我们的目光指引向更为幽幽远远的岁月。屈子曾在巜九歌●湘夫人》哦吟“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把湘夫人对湘君的沉沉相思放进了绵绵澧水,一直流淌不息,构建了我们对澧水文化的又一根本认同。
澧水河南岸,是终年云梦缭绕的天门山,它拔地擎天,凌空独尊,仙风飘飘,一身傲然伫立在澧岸之滨,与之比肩的还有上古时欢兜的流放地崇山,美丽的七星山跟在其后,亦步亦趋,成为如今张家界最美的后花园。近年来,在天门山举办了许多惊险刺激的人类极限活动,有世界特飞赛穿越天门,有徒手攀爬天门洞百米岩壁的“绝壁芭蕾”,还有高空钢丝行走挑战,冰冻活人耐力大赛等,近几年最为流行的翼装飞行赛更是多次举办,成功地吸引了世人的瞩目。而七星山,这座沉寂了亿万年的神秘仙山,亦将逐步撩开她神秘的面纱,政府投资了156亿,已开工在建“天空旅游城”项目。
曾经,我在自己的那首《澧水古渡头》的诗中这样写道:
一年又一年?
在发动机突突突的咳嗽声中?
老渡头愈发老去?
日头一天天低矮?
舀上一瓢古渡头的水?
已照不见当年的自己
这样奔流不息的澧水河,带走了我的少年、青年,正留给我一个沉甸甸的中年,日暮苍山,我在人间散步,斜阳的余辉闪闪,细洒在水面上,澧水就有了别样的寓意和圣洁,让我对它的眷恋更深一层,于它,我想说的是,我不待来世,就用今生,只用今生,就这样的,在澧水岸边守着待着,痴痴等你,于愿足矣。
作者简介
江左融,湖南张家界人,教育行业任职。《散文选刊●下半月》签约作家,有作品在《中国诗人》、《国家诗人地理》、巜湖南诗词》、巜张家界日报》等网媒纸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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