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竟然认不出我的孩子了,这让我感到震惊!
国庆放假时间较长,但我一直没打算出去,母亲年纪大了,这个中秋节正好回老家陪老人家一起过。和二哥通了电话后,带上妻子儿女,坐上老乡的车往老家疾驰而去。
车快到家的时候出了点意外,驮在了拐弯的地方,我让女儿先领着儿子回去。故障排除后,我随后回家,在大门口看到母亲迎了出来。母亲发现来人是我后,惊喜地笑了,然后就问我孩子怎么没见?我告诉她,前面已经回去了。母亲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女儿领着儿子正站在门边。母亲笑了,用手捂着嘴对我说:“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女女领个娃娃,谁知是你们的。”母亲暑假期间才见过女儿和儿子,仅仅过了一个多月就认不出来了。我突然感觉心里一阵阵酸楚:母亲已经很衰老了,她的记忆力正在一点点衰退,这是个不太好的信号啊!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岳父的影子——岳父在最后的日子里,连自己的儿女都不认识了,但愿母亲不会。
记忆中母亲是个记忆力超强的人,生活里经历过的往事,她叙述起来往往如数家珍,从童年记事起的苦难日子,到成长后的非自主婚姻,再到后来的家长里短、人情世道,过程细节无一不是详细传神。只要你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她的故事就能脱口而出:“想想那时的穷神会噻,真是穷啊!少吃没穿的,吃饭没碗,就把瓜壳子一刨两半当碗使唤;枕的没枕头,就把木桩子截成半截子来枕,木桩子裂开了缝子,里面生了墙虱,一到晚上就爬出来,叮在身上可疼了;没衣服穿,就光脊梁穿皮袄,那虱子啊,一串一串的……”母亲每说到这里时总是很出神的样子,半天了才会回过神来,然后感叹一句:“现在的社会真是好不死了!”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对于和父亲的婚姻,母亲一直感觉委屈了自己。父亲那时候差不多就是个孤儿,从小就在母亲所在的王姓家族揽工。后来爷爷终于有了消息,外爷他们家道中落,母亲就由人提亲撮合嫁给了父亲。关于那段婚姻,母亲闲暇时就会给我们提起:“唉,想想那时候,嫁给你大这个穷揽工小子,我都能把眼睛哭瞎了。要是对上现在我才不嫁给他呢…..”.然后就从提亲、抗拒、结婚、婚后一直能完整地叙述下来,带着语气和动作,有时还会抓起围裙抹眼泪。每每这时我就会插一句:“你看你现在还缺啥着呢!”母亲就立即转换语气:“也是啊,那时候姐妹几个数我穷,现在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母亲尤其喜欢给我讲外婆的封建思想:“想想你外婆那人噻,封建的怕人了。你爷爷来大窑家(老家一个舅舅家的住宅)串了,中午在大窑家吃饭。我们那时还是集体吃饭,开饭了就都要去大窑家舀饭。我去给你舅舅他们舀饭了,回来就让你外婆骂一顿,说我还没过门,过去让老公公看见了。我就说人家在房里,我舀饭在窑里。你外婆竟然说,那窗窟窿看不见!”每每听到这里我就会哈哈大笑,母亲也会跟着笑。接着又会给我讲起二姨的婚事、外婆家当年受人欺负的情景……然后就会自豪地说:“你外爷那时候怂的处处被人欺负,现在的后人下来也不输给别人!”……只要你愿意听,母亲的故事能一个连着一个地讲,讲到动情处往往泪眼婆娑,讲到激愤时往往语调升高,讲到情节时往往一个人扮演几个人的角色,那时候我往往被母亲超强的记忆力和口才所折服。可是现在,母亲竟然衰老得连刚刚见过的孙子都认不出来了。
在老家的两天里,母亲时时跟在儿子后面。儿子回家她也回家,儿子在外面玩,她就跟在外面,儿子睡了,她就时不时爬到跟前一遍遍端详,生害怕一不小心她就会看岔眼似的。看着母亲颤巍巍的身形,我的心里一阵阵钻疼,岁月这把刀啊,太过于锋利,没有谁能真正抗得住!
还好 ,母亲现在至少还能认得我,这就是我最大的幸运和财富。我暗暗告诫自己,只要有时间就回来多陪母亲唠唠,毕竟时日无多啊!
张景,陕西省延安市吴起县人,中国网络诗歌学会会员,陕西省诗词学会会员,延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兰陵诗社会员,延安市社区文化普及促进会会员,吴起作家协会理事,《燕京诗刊》签约诗人,一个喜欢寄情山水、充满诗情画意的老师。创作了大量诗歌,部分诗歌和散文在《西安晚报》《华商报》《长江诗歌》《燕京诗刊》《齐鲁诗歌》《兰陵诗刊》《中国魂》《诗中国》《天涯诗刊》《陕西诗歌》《岭南文学》《贵州诗刊》《中国草根》《延安日报》等省内外杂志和报刊上发表,有诗作收入《当代诗歌精选》。出版有诗集《涂抹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