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下午饭,我一个人坐在宿舍发呆,别的同学都跟自己的父母出去了。我压根就没指望父亲来,我也不想让父亲来,家里实在是走不开呀,繁杂的农活不说,他走了谁来照顾瘫痪在床的母亲呢?想归这样想,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明天毕竟是决定我今后人生的重要日子,明天要高考。还是出去走走吧。整理了一下考试思路,我离开了宿舍。走出校园,我不知自己该去哪里?校园内外随着可见领着孩子的家长与子女在一起说笑谈论着。穿过马路,走下河堤的斜坡,几步跨过横在洛河上的浮桥,我信步向胜利山走去。
六月的胜利山一片葱绿,上午的阵雨让满山的松柏显得更加青翠,有拇指头大小的毛杏挂满枝头。走上半山腰,我找了一处草丛,拿出随身携带的历史书,坐了下来。
看着城里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辆,尤其是校园附近的学生,这几天来的心事又涌现出来,我该怎么去面对这场重要的考试?凭着自己的真实能力去应考,我肯定能考上大学。退一万步讲,就是失常发挥,我也能考上一所中专学校,我知道自己这三年来的刻苦勤奋。考上咋办呢?三年高中生活的往事又历历在目。
那是我刚上高一的时候。一天我正在教室上课,同村跑班车的李大叔突然来找我,告诉了一个让我难以置信的消息。母亲在背庄稼的路上跌倒了,当时昏迷不醒,被连夜送往离我们村比较近的榆滨市靖定县人民医院。李大叔叫我向老师请假,马上跟他回去。
赶到医院,母亲还在昏迷当中。乡镇上初中的二妹和在村里上小学的小妹都到了,看着母亲,我们兄妹三人失声痛哭。父亲抹着眼泪安慰我们,并发誓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将母亲的病治好。
住了近三个月的院,花完了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父亲还拉下了五万多元的饥荒,母亲出院了。人是醒过来了,但后半生只能瘫痪在床了。
我们家的半边天塌了。这个家的所有重担以后都要压在父亲一个人肩上。上有年迈的奶奶,下有三个正在上学的子女,家里有需要端吃递喝的母亲,门外有干不完的农活,我真不敢想象这一切的一切叫父亲一个人如何去应付。
在母亲回来的那天,我也请假回家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我脑海闪过,我要辍学务农,帮父亲撑起这个家。晚上吃过饭,安顿好母亲,父亲坐在炕边抽旱烟。从父亲那紧锁的眉头我能读出父亲心中无尽的惆怅。慢慢凑到父亲 跟前,我低声说出自己的想法。那晚父亲第一次动手打了我,并且打出了他的眼泪,他叫我永远打消辍学的念头,就是卖血也要供我上大学。
我上高二那年,二妹辍学回家了,父亲好言相劝,也粗暴动手,但二妹是铁了心不念书了。她写信给我,要我刻苦学习,她替我帮父亲将那个家撑起来。
每次见到父亲都能比前一次见面苍老许多。父亲背弯了,头发白了,皱纹爬满额头,我看到父亲一双长满老茧弯曲的手。
现如今,三年的光阴我在勤奋刻苦当中度过。明天,我就要迎来决定我人生的重大日子,我该咋么考?考上大学几年学费从何而来?几年内谁又替父亲扛起家中的重担?虽然有二妹在家,可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呀。“条条大路通罗马”,难道说真的只有高考才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吗?我扪心自问。如果家里双亲有个三长两短,我纵然考上大学也会后悔终生的。突然,一个奇怪的想法在我心头产生,你不让我辍学,但我会不认真应考,考不上了,回家帮父亲干活岂不顺理成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北面的天空又涌起几块乌云,可能又要来雨了。我站起身来,走下胜利山,快步向校园赶回。快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我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焦急地来回走动,是父亲,我快步赶了过去。
“爸,你咋来了?我妈谁照顾呢?”我着急地问道。
“你妹说她能照顾,明天高考,我想来看看你。刚才又出去看书了?”父亲盯着我说。
“复习得咋样了?好好考,三年就盼着这一天,爸爸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刚娃,如果考上了,你以后就是公家人了,再不要过东山日头背西山的苦日子了,农村生活你也知道,太苦了。”没等我回答他,父亲又接着说。
“还不知道能考上不?”说这话时我不敢抬头看父亲。
“能,一定能,你可千万要对自己有信心!”父亲不停地为我加油打气。
那晚上,我和父亲说了很多很多。到十点钟,害怕影响我第二天考试,父亲叫我早点休息。他去县城一个工地找老乡挤通铺,临走时父亲告诉我,他明天在校门口被称作“望子成龙台”的地方为我加油。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迷迷糊糊中,我做了很多梦,我来到了陌生的大学校园,我有了工作成了公家人,梦中闪现更多的还是父亲那苍老的面孔……
作者简介:王尚志,男,1977年10月生。陕西吴起人,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延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延安社区文化促进会会员、吴起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延安日报》、《社区文化》、《长征》杂志及《文苑漫步》网刊等。部分作品参加市县文学赛事获奖。现供职于吴起县财政局非税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