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人来说,
年是从冬至开始的
24节气中,冬至是唯一的一个节日,兼有自然和人文双重属性。
对于中国人来说,我始终觉得“年”是从冬至开始的。
冬至大如年。在民间,冬至又称日短至、冬节、亚岁等。
白居易:孤独和孱弱
冬至诗词大约有200多首,我印象最深的是白居易的《邯郸冬至夜思家》。
大约十多年前,有一年冬至,晚上回家路上,我一面走一面背诵这首诗。
邯郸冬至夜思家
(唐)白居易
邯郸驿里逢冬至,
抱膝灯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
还应说着远行人。
虽然都是表达对于家人的思念,但是相比王维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白居易的诗句更孤独。
这首诗不押韵,也没有名句。但是,就是因为这首诗,我总是想,也许某一年冬至,我应该在邯郸的某个旅馆里度过。
而这个旅馆的名字,也许应该叫“杨梅馆”。因为,白居易还有一首诗《冬至宿杨梅馆》。
冬至宿杨梅馆
(唐)白居易
十一月中长至夜,
三千里外远行人。
若为独宿杨梅馆?
冷枕单床一病身。
不知道这个名为“杨梅馆”的驿馆,在哪一个城市。如果《邯郸驿里逢冬至》讲的是孤独,那么这首诗不只是孤独,还有孱弱。
在《邯郸驿里逢冬至》中,他还经得起颠簸,经得起远行。可是,在这首诗里,他可能白发苍苍,病身已经不起远行。
杜甫: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杜甫的《小至》也是冬至诗词中的名篇。
小至
(唐)杜甫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刺绣五纹添弱线,吹葭六琯动浮灰。
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
云物不殊乡国异,教儿且覆掌中杯。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首联这两句,总让我想起英国诗人雪莱的一句诗:
“If winter comes,can spring be far behind?”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中外一致的表述,但我们中国的古诗却更含蕴、更隽永,更经得起咀嚼。
小时候,姥姥总是说“吃了冬至饭,一天长一线”。
那时候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刺绣五纹添弱线”就是在讲这个道理。
古时候,宫里的绣女在冬至之后,要多加一丝绣线的工时。
父亲年轻的时候会笛子,他总是揭下来蒜的里面一层特别特别薄的透明内膜,贴到笛子上,悠扬的笛声就会响起。
“吹葭六琯动浮灰”大约讲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只不过古人用的是蒹葭(芦苇)的内膜。
“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两句对仗工整。有一年冬至日,和英杰姐姐在洹园看柳。
我们看到柳条冒出嫩芽,一面走,一面吟着这首诗。
我喜欢那个“舒”字,不只是柳的舒展,也是人的舒坦。
下联的“冲”字用得特别好,烂漫的春天即将到来,挡都挡不住。
范成大:寒冷日子里的豪情和诗情
在红楼梦里,清高的妙玉认为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只有两句好,这两句便是“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这两句诗出自范成大的《重九日行营寿藏之地》。
范成大行武出身,但工于诗词。
他以“满江红”为题,写了一首冬至诗词。
满江红?冬至
(宋)范成大
寒谷春生,熏叶气、玉筒吹谷。
新阳后、便占新岁,吉云清穆。
休把心情关药裹,但逢节序添诗轴。
笑强颜、风物岂非痴,终非俗。
清昼永,佳眠熟。
门外事,何时足。
且团栾同社,笑歌相属。
著意调停云露酿,从头检举梅花曲。
纵不能、将醉作生涯,休拘束。
“满江红”这个词牌本身有些适合豪放格调,在这首词里也难掩最冷的日子里的豪情。
“吉云清穆”“著意调停云露酿”这样的字眼,使这份豪情更添了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