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馍
文/董建中
昨天看了四妹写的《记忆中的炒花生》,竟勾起我关于馍的记忆,美好而又清晰。感叹人生的奇妙和积淀,情感的升华和轮回。
对于80、90、00后,“馍”这个词儿,也许仅仅意味着是种面食,并且还是一种无关紧要的面食,饿了咬两口,饱了扔一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普普通通的馍,曾经还真真切切地折射出人们社会地位的落差,亲情的无价和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
我是个不善于积累痛感的人,对于不快也会有选择地忘掉。因此这段文字不是伤感,只是记叙。
no.1
关于馍的记忆,我的顺序是玉米窝头、“两掺儿”馍、纯麦面馍再到纯麦面和懒糕馍等混搭。
相比同岭的大多数人来说,少年时期还是非常快乐,未曾留下饥饿的阴影,打记事起家里没有断过馍,父母对于吃的,从未加以控制。
如果非要说有一点缺憾,仅仅就是对于纯玉米面窝头,到现在还是有种天然的抵制,它给我的硬、干、冷的感觉,还是不能抹去。
十岁以后,馍就升级为“两掺儿”了,或麦面与玉米面、或麦面与红薯面,这种馍刚蒸出来味道一般,要是在灶膛里把凉馍再烤烤,味道基本就可以和美味媲美了。
对于享用第一次纯麦面馍,我的记忆竟如此的清晰,那种舌尖上的快感,那种浸入肌体里的麦香,那种慢慢咀嚼着的品尝,那种从口腹直至灵魂的满足,将会陪伴一生。
那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个阴冷的年关。现在回想,觉得当时的卢氏城是那样的萧瑟和凄凉,没有车水马龙,没有人流如织,更没有堆积如山的年货。人们行色匆匆,灰暗的底色,犹如一部黑白影片,无助和菜色是世界的颜色。
南寺桥头机修厂,当时是个国营企业,现在论其规模大概也就是个机修车间之类。伙师(食堂做饭的师傅)因家里有事请假,让父亲去帮几天忙,条件就是可以带走些纯麦面馍作为报酬。要是平时,父亲肯定不会答应,因为当时他担任着生产队的队长,基本没有空闲,加上还有共产党员这个“头衔”,也使他不屑于出去干私活。大抵已近年关,公事已毕,才破天荒地应承了在今天看来微不足道的私活。
父亲是一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也非常有原则,答应了的事情就会全力去做。记得那天下午,他把我和二姐叫到跟前,对我们说起这件事,我们肯定是欢呼雀跃。传说中的纯麦面馍,别说吃过,见都没有见过。因为当时有口饭吃,就是天大的造化,没有人奢望天天麦面馍。可以想见,谁家要用,哪敢示人啊!
为了把作为报酬的纯麦面馍做好,父亲晚上就要睡到修理厂发面。我和二姐缠着父亲,晚上也要住到那里。昏暗的白炽灯下,红红火火的煤炉,暖暖的温度,捋起袖子揉面起面的父亲,一旁惦着傻脸的姐弟俩,这幅记忆中的画面,虽经漫长岁月,但弥久愈新。和好后的面团,父亲用被子拥着,放在盆子里。那用温水浸润、融和着的面团,简直像被拥着的一个新生的婴儿,那般虔诚。
第二天一大早,几乎和父亲同时起床,从不干家务的我和二姐,忙这忙那,跑前跑后。可是父亲却绝不让我们揉面。但父亲还是非常细心地教我们蒸馍的要领和诀窍,到现在还记得父亲说的“好馍是揉出来的”这句话。
天刚蒙蒙亮,第一笼纯麦面馍在我们姐弟的见证下出笼了!它们是那样的白,简直把我们看惯窝头的双眼要亮瞎了!那种白是那么天然玉成,不事雕琢;它们是那么柔软,像婴儿的脸颊,质感而又富于弹性;它们是那么香,悠远、绵长,但绝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知道这是祖先留给我们的与生俱来的对于自然的感恩和亲和。
父亲的定量是每人一个,不能多吃多占,还说这麦面馍烤着吃会更香。为此我们把分给我们的两个,拿到外边放凉,然后约定放到煤火上烤。我们轮着吃烤得金黄的那层。
两个麦面馍,在姐弟俩争吵、嘲讽、斗智斗勇中“灰飞烟灭”,而这也成为童年里一抹极具亮色的回忆。
no.2
正是有了这段经历,在以后的春节里,父母再难,也都要为我们姐弟们蒸上一锅纯麦面馍。而姨、舅和表叔们都知道我们的馋劲儿,在我春节拜年时,都会特意为我留几个麦面馍。那时,几个馍就是浓浓的亲情和情感的纽带。
外出求学后,对馍的关注度越来越低,面对更多的面食和菜品,可以说吃馍的概率急剧下降。吃过的东西越多越好,反而觉得对美味的体味越来越淡,越来越短。
相当一段时间,对于馍的信息和感悟,更多的来源于他人讲述:同事求学时,谁对谁好,源于对方是市民户口,有时能够分享半块白馍;老岳母为了不让人小瞧,上学时会用石块放到书包冒充窝头;有人恶作剧把牛粪加到新郎官的喜馍里,而新郎官也不舍得丢弃也照样吃完;老人临终前感慨没能吃上几个馍,等等、等等。
在不远的以前,有没有馍可吃,馍的黑白,馍的大小,啥时候吃馍,以至吃馍的顺序都附加了太多的社会元素,以至于推到极致:一个小小的馍,可以决定一个人的身份,甚至一个人的生死。
no.3
父母去世以后,我不得不去外边买馍吃。这时才开始逐渐关注起它的口感、营养和暗藏的隐患。不过,我还是被惯性推着,对这种“温水煮蛙”的消费,还没有太大抵制。
2014年下半年以来,见闻了媒体上对馒头市场乱象的深入展示,自我保护意识开始觉醒,我也开始有选择地购买馒头,机制的不吃、太虚的不吃、太白的也不吃。但我实在没有办法确定,用来蒸馍的原麦有没有过量使用了化肥农药,是不是转基因,面里有没有添加剂。
怀念父亲的麦面馍,多想重新体验和姐姐轮番烤馍、揭着吃馍皮的感觉。
也许我们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们应该有所作为。
end
编者荐语
馍文化,在以面食为饮食主基调的中国北方地区(大致在秦淮线以北)已经盛行几千年,至今,馍在人们的日常饮食中仍然是必备品。白馍,在已经普遍实现了温饱有余的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虽然很普通,但在改革开放以前或者初期,即那个物质还比较贫乏的年代,白馍却是普通老百姓望眼欲穿、心心念之的吃食。白馍这种前后地位的落差,从一个侧面折射了短短几十年间中国社会经济快速发展和老百姓生活急剧改善的进程。本文深情回忆了上世纪七十年代自己对“吃馍”的印象,特别记叙了自己和姐姐跟着“父亲”、并见证“父亲”在车间食堂蒸白馍给自己吃的情节,简单勾勒了白馍在那个时代人们的日常生活和人情往来中的趣事。钩沉历史是为了资鉴今天、造福未来,作者特别表达了对眼前各种机制馍添加各种化学元素的深深担忧,更加凸显了在早先的岁月里那种“简单着却快乐着”的生活状态的美好,抒发了对童年岁月、对亲人、对食材纯天然的怀念之情,着重于宣示和倡导绿色环保等先进的饮食观念,表达了在这方面应有所作为的拳拳之心。(知和)
作者简介
董建中,男,1966年生,现就职于卢氏县生态环境局。非党干部,曾任县6、7、8届政协委员,8届常委,市级劳动模范、文明市民,喜好文学,热爱家乡,性格乐天,崇尚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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