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人
作者:李玉琢 诵读:孙珞
人这短暂的一生需要扮演多个角色,或为人子女,或作人父母,或为人兄弟,或作人姊妹,或扮领导,或当群众,或饰医护,或演工农…… 在这众多的角色中,我对自己当买卖人的印象尤为深刻。
父亲有编簸箕、簸箩和笎子(一种像篮子的圆形器皿)的手艺。父亲的手艺极精,而且效率很高,一天大概能出三个簸箕,一个簸箩或五个笎子。簸箕编好后,母亲五天赶三个集,都会带着我去卖簸箕。天未明,母亲便已做好早饭,接着将我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扯出来,连哄带吓地促我赶紧穿衣吃饭。说是吓,其实无非是:“咱得快点儿啊!要不然,就抢不到上首了。到了下首,卖不了簸箕,攒不够你上学的学费啊!”每每此时,迷迷瞪瞪还捎带埋怨的我立刻精神百倍,睡意全无,就像随时准备冲锋的战士。
东方破晓时分,我和母亲便已赶到集市上。我麻利地利用自己身材矮,短腿快的优势,东跑西颠地抢占到最佳位置。当红霞满天时,我们已将牛车拉来的大箩小笎一一摆好。此时刚刚还清冷异常的街道开始熙熙攘攘,赶集的人们便三五成群地从四街八角的方向汇入人流中,吆喝声开始此起彼伏。
“卖白菜了!新鲜没上冻的大白菜!”
“快来瞧瞧这上好的茶叶!新上的福建大红袍!”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厂家直销的大头鞋!”
而内敛的母亲却一言不发。看着,听着周围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卖声,我总感觉我们不像是买卖人,就跃跃欲试地想吆喝两嗓子。但母亲却说,上赶着的不是买卖。想买簸箕的自然会找来;想买咱家簸箕的更是不会错过。后来,我知道了母亲的那句话可以解释为“酒香不怕巷子深”。
果然,工夫不大,就有人来照顾我们的生意了。“大簸箩每个十五元,簸箕每个八元,小笎子每个三元。”我抢在母亲前头兴奋地介绍。
人家就说:“怎么你卖得这么贵啊?人家集头上那家的簸箕才六块钱一张。”
母亲便会笑着解释:“俺家用的绵柳、麻皮都是从夏津、高唐进的上等货,结实,抗造。”
接着往往对方还会褒贬几句。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套近乎,拉关系,在双方他不情我不愿的情况下,簸箩可能会以十二块钱卖掉,簸箕可能只卖六块钱。为啥说“他不情我不愿”呢?因为,货比三家后,他认同我们的货是整个集上最好的,但是价格略高;而我们觉得自己家的货质量好,成本又高,才比别人家多卖一块钱,有点儿亏。
尽管如此,本着薄利多销的原则,我们还是会狠心卖掉。这样一集下来,在别人家卖不了三五张簸箕的时候,我们多则能卖三十几块,少则也有十几块入账。回到家,数数有零有整的钞票时,父母或喜或忧,而我却是雀跃得很。因为即使这十几元钱,在我的眼里也是巨款,它又缩短了我与学校的距离。
或许是父亲的手艺过于精湛,四邻八乡都买到了他编的坚挺结实,洁白耐用的簸箕,让簸箕市场饱和了;也或许是工业的发展过于迅猛,铁簸箕的出现取代了柳编簸箕的地位。总之,四五年后,手编簸箕没有了市场,父亲的手艺便荒废了。
但生活还要继续啊!于是父母便听从二叔的建议开始腾出一亩地种韭菜。那时塑料大棚的温室种植还很少见,大家吃的都是时令蔬菜。要想韭菜卖个好价钱,就要赶在别人家前头上市。那样的话,必须时刻关注天气预报,赶在最后一波倒春寒即将结束时,撒上韭菜种。这样,天一转暖,韭菜就开始疯长起来,也就能抢先上市,卖上好价钱。
浇水,松土,除草,施肥,经过父母的一番细心管理,韭菜长势喜人。历经五十多天的生长之后,秧子韭菜(就是头一茬韭菜)上市了。我会在周末和母亲去集市上卖韭菜。五月份的太阳早早地露面了,所以我们依旧是早早吃完早饭,赶到集上,也依旧是尽量抢占个有利位置。
偌大的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买卖人在摊子前或闲谈乡野趣闻,或讨论今日菜价,或紧啃几根油条。偶有刚到的,正急匆匆地往车下卸货,几个菜贩子便一起围上来,准备开始一番唇枪舌战,能以低价盘下这一车货。
我和母亲会利用这个时机,把昨天傍晚时分才割下,还没来得及捆绑的那一部分韭菜,用蒲草捆绑起来。若是因施肥不当,偶有韭菜被烧干尖的话,就要赶紧在顾客没来之前,把干尖摘去。还没等忙完,就有人上前:“来,给我约一捆。”母亲一直说,刚开秤的买卖要优惠一点。于是足斤足两,收整去零,再搭一绺。一阵忙活下来,汗水就会湿透衣背。
有时,生意不忙时,母亲会叫我留守摊子,她去周遭扫听扫听价格。因为,要是我去的话,人家一看是个半大孩子,不跟我说实话。这样一来,我就得学会认秤。几个星是一斤,几个星是二斤,秤砣从里往外打,还要高高地等等,我都很内行。不止如此,母亲还告诉我“伸手不打笑脸人,一定要笑迎八方客,礼貌称呼叔伯大娘。”
也有人嫌弃地说:“你这小妮儿卖得韭菜比别人家的贵啊!人家两毛钱一斤,你卖一块钱四斤啊!”我就拿起一捆韭菜给她看:“大娘,你看看。我这是红根的秧子韭菜,今年的头刀韭菜,可香了。而且我的韭菜没有打农药。”于是,韭菜能很快卖掉。
偶而也有剩余没卖掉的韭菜。我和母亲会在匆忙吃过午饭后,再赶着牛车走街串巷去卖。这时候的我是最快乐的,因为母亲会在回来的路上,在某个小卖部花五分钱给我买一根冰棍儿。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感受,依然欢喜得紧!
六月里臭韭菜。韭菜在炎热的夏季没有好价钱,因为生韭菜不易存放,易烂,而熟韭菜味儿又容易招惹来苍蝇。所以,这个季节的韭菜一般价格超低,根本赚不来多少钱。即使这样,同村乡邻们来家里买韭菜时,父母也会无偿赠送。
我当卖韭菜的买卖人时间也不长久,大概只有三年左右的时光。因为,韭菜也长灾,根部会有蛆虫。听说,在大水浇灌时,冲上敌敌畏,防蛆效果很好。但是,父母坚持不用。他们说,有毒的韭菜,害人的心。
那时,我已读初一,心想,可以自己去干点儿小买卖了。于是,在放麦假的当口,我从四叔那借来泡沫箱子,里面捂上一个母亲新做的白色小棉垫,在大金鹿自行车把上挎一个军用水壶,然后就跟同村的一个有卖雪糕经验的叔叔去四五十里以外的县城批发雪糕了。那是我第一次自己骑自行车去县城。
没批发到雪糕之前可以走大路,批到雪糕之后,就不能走大路了。因为那个忙碌的季节里没有谁在路边玩耍,即使小孩子也有他们要干的活儿。我就骑着车子,七拐八转地在村子里,场院边,边转悠,边吆喝:“卖冰糕,雪糕!又甜又便宜!”
越是晌午,日头毒的时候,我的生意才会越好。那个时候,人们都很会过日子的。阴天,不买雪糕;上午凉快,不买雪糕;孩子不闹,不买雪糕;渴不到极致,不买雪糕。所以,可以想象,要卖掉这一箱一百块冰棍儿,五十块雪糕,得需要走多少里路了。大约一百五十多里地吧。
口渴了,我从不吃雪糕,只喝水壶里的水。一是,从那么远的县城驮了来,自己吃掉不能换成钱;二是,吃完了甜甜的雪糕,我会口渴得更厉害。记得有一回,水壶空了,我在一个奶奶家灌水。老人家怜惜地看着我说:“哎!干啥也不易啊!你看看你这孩子,守着一箱雪糕也舍不得吃啊!”
三分钱批来的冰棍卖五分钱,一毛钱批来的雪糕卖两毛。再加上因天热化掉,白搭给人家的,最后,兜兜转转下来,刨掉本钱,一天能挣七八块钱就很不错了。晚上,捶着虚肿的腿肚子,揉着泛青的脚脖子,我就幻想着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三段做买卖的经历是我人生中重要的一笔财富。它是我少年时努力学习,冲出寒门的点火器,是我坚信“幸福生活要靠自己双手创造”的助推器,是我深刻领悟“良心是买卖永葆青春”的催化剂!
END
作者简介:李玉琢中学教师,爱好读书,喜欢用文字记录心情,愿意用语言感悟人生。
孙珞,山东禹城,中学教师,喜欢朗诵、演讲、写作。闲暇之余喜欢在优美的文字里轻舞飞扬,在诗词里浅吟低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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