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狂刀之创世狂人
霹雳三教鼎立,佛门的公案、段子、诗词以及考证一直都是道友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自从三先天一出,佛剑分说及其诗号以其立处孤危的气概,貌似深刻的论点,义不容辞的信念兼之端庄无俦的闷骚激发了众道友对佛教的最大好感和兴趣,由于佛剑定位的正当光明性,很多道友将其诗号作为了霹雳故事里的佛门正解,进而推认为是现实佛教的正解。于是导致一些之前不大了解佛教的道友将这句话作为接触佛教的契机,甚至拿这句话到一些佛教论坛辩论,但因为忽略了霹雳作为一个故事在进行文学创作时所可能增减的艺术加工,所以对佛教甚至这句话本身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混淆,同时也对佛教产生了一些误解。
霹雳里容易引起争议的话题很多,佛门的杀与不杀和佛门与现实佛教的关系甚至佛教的评价都是可以引起血雨腥风的话题,作为一个学佛者,每每看大家关于此类话题掐得很开心的时候其实都很想跟着玩,但一是担心自己分不清剧集和实际的关系而造成更多混淆,二是要论起霹雳里的佛教观感觉三言两语完全说不完,三是自己学佛甚浅不敢乱言。佛剑的诗号涉及到“戒律”的问题,佛教一般是认为“白衣不闻律”,在下虽然持戒但没受戒,何况修行很浅,按理是不该妄谈佛教的理论问题,但是这几天在贴吧里翻到一些关于佛剑诗号的帖子感觉还是有挺多的误解,犹豫了很久,还是把一些相关资料整理过来,供各位道友看剧参考,其中难免夹杂自己一些看法,望请各位道友不吝指教,去伪存真。
霹雳编剧群的佛学素养非常深厚,不说现在娱乐性的作品里鲜有出其右者,就算市面上一些心灵鸡汤式的“佛教科普文”作者,估计也没如此的学识。所以从叶小钗悟道化用”只手之声“的公案开始,霹雳一直引用、化用了大量的佛教典故、经文、公案和诗词,但是自老剧有了三教这个概念以来,佛教这个组织和其组织里的角色都不是按照佛教和出家人来塑造的,老剧里的佛教其实更多的就是一个武林上的组织,这个组织里的人和其他的武林组织一样,为了在这个纷纭的武林生存用尽世俗的手段,所以这个组织的人也会勾心斗角,也会以利为先,也会贪生怕死,还会出现像慈海渡者、蘅佛子这样的佛门败类,佛教里的正道和其他的正道也看不出太大的区别,除了佛教系列的造型和诗号外,他们和一般的正道人士一样的舍生取义,打杀反派,心系天下苍生。
霹雳里的佛教人物渐渐开始显露出明显的佛教特征应该是从封灵岛时期的净琉璃菩萨开始,这几部应该也是霹雳的剧情从侧重诡异莫测的剧情开始走向着重于完整的塑造一个人物的转折期,因此从这段时间开始,霹雳的教派人物开始带有所属教派的组织特色,组织内部也开始借鉴现实的宗教掺入了各种宗教仪轨和习惯,在这样的创作背景下,原来的摘抄一段公案或者诗词给人物加上的写作手法就越来越不能满足需求,霹雳的编剧需要把佛教的哲学思想加入到人物性格和命运中去,也就是说编剧不但要熟悉佛教的各种典故,还需要理解佛教的教义。
在对正统的佛教教义表现力度最好的角色个人认为是梵剎伽蓝,他慈悲、平和、谦恭,举重若轻的恪守着佛门的戒律和仪轨,并且完美的在保持着出世姿态的情况下完成了入世的任务。但是也不过如此了,佛教本来就是一种出世的哲学,全然的遵从佛教逻辑的人物塑造,永远不可能是这个武林的积极参与者,偶尔为之的机锋和禅辩或许喜闻乐见,但观众更乐意看到的是高吟”笑尽英雄“的佛门高僧从天而降一掌荡尽魔氛的场面,梵剎伽蓝在灭世录的地位再是举足轻重,游走在出世边缘的他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一部戏的焦点和主角。并且,当编剧越来越开始尝试像写一个真正的出家人一样描写霹雳里的佛者时,他们面对的难题是——如何把一个入世人写得像一个出世人,或者说,该怎样解释包括一页书在内的佛门高僧如此热血的奔走于武林,并且据之一端争强夺胜甚至不惜大开杀戒。
佛教是一种出世的哲学,这句话其实说得不准确,或者应该说,佛教是一种不世俗的人生态度,他看起来不关注派系、传承、政治这些凡俗的东西,但其实是积极的关注奉行着普世的价值观的,霹雳里的斗争看起来像是派系斗争,反派从来都看不出多坏的样子,但于一场戏说,素还真可以代表天下的芸芸众生和森罗大众,于是奔走于江湖之上的佛者们便有了大乘觉者的理由。可是这并不够,当编剧们描写了一个恪守戒律的净琉璃菩萨的时候,原本那些肆无忌惮的杀人的高僧们的立场就岌岌可危了,如果“非杀”是常态,那么“杀”的逻辑起点在哪?
佛剑分说正是在这种解释的需求下应时而生的人物。
因此,佛剑分说一出来时,天佛尊问他的:“比丘杀人,如何解释?”,就不仅仅是要他解释了,而是在向霹雳里所有秉持着“正义”“公理”却肆意剥夺他人生命的站在高僧的位置上的出家人们要一个解释。
而佛剑分说的整个故事,就是给的这个解释。
佛剑有句提纲挈领的台词——“地藏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佛剑却云,愿无间之中,只得吾一人。”
这句话用佛教的话来说,有大“话头”,简要的说,有三个问题,第一,为什么要引用地藏的话;第二,为何佛剑会在无间;第三,一人何解。
佛剑的诗号说“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大家喜欢译为——和尚我从不杀人,我杀的都不是人。感觉特别霸气,特别流氓。但是如果整个杀与不杀的问题只用这么简单的逻辑就赖过去,编剧也不用殚思竭虑的安排一个人物来解释这个问题了。
所以一开始佛剑法藏论道第一次从字义上解释了他的诗号,他说:“如有一人欲杀人为恶,杀一人不足杀十人,杀十人不足杀百人,恶业累积,终至无间,因果相循;如果在他未杀之前断因果,此人此生不在为恶,入轮回,重启佛性便无罪业,此为杀生亦为护生”,这是编剧从合理性上为和尚的“杀”找理由。佛教很少讲对错,佛教喜欢说因果,所以,佛剑并不会说,我是正确的,你是错误的,所以我可以杀你,这是世俗的逻辑。佛剑说的是:我发现你要干坏事,而因果循环,这个坏事终究要报应在你身上,我劝你你又不听,我不愿意让你受这样的报应,所以我让你丧失做坏事的能力,希望下次你不会想做坏事,这样就不会受报应了。
现代人,相信因果的很少,所以这种解释让人觉得好像更流氓了,翻译起来成了——我是杀你了,但是我杀你是为了保护你。
这种解释在真实的佛教内能不能解释通我们姑且不论,但在剧集内部,如果我们假定:杀人作恶必然受到轮回报应,那么佛剑的这个行为就相当的有说服力了。就像一个小孩子偷东西,他并不知道如此发展下去他会深受其害,但是大人发现了,打了他一顿扼杀了他这种行为。表面上看大人是在损其身,但其实是在救其心,这是以杀施救的理论依据。
所以很多道友在这一层意思上对佛剑的诗号有所误解,认为是杀之其人,救之彼人。于是作为牺牲一人救五百人这种伦理悖论的论据。但仔细分辨,从剧中的意思来看,所杀的生和所护的生就是同一人,他不是浪客剑心那种基于世俗逻辑的“活人剑”,而是一种“斩断你为恶的可能,从而达到保护你的目的”的佛教思维方式,也就是第二句“斩业非斩人”其实是对第一句的解释和补充,因此佛剑的武器佛牒很可能使用了“度牒”的含义在其中,度牒是僧道出家的官方凭证,而被佛牒杀死斩除了作恶的可能性,从而获得了向善顿悟的可能,于是得到了成佛的入门券。
就一个故事而言,佛剑分说其实解释到此也未尝不可,毕竟霹雳里的佛教并非真实的佛教,他只要在某种程度沿袭佛教的一些设定,然后自圆其说便可自足。但编剧显然不满足于此,既然“杀人为恶”,那么佛剑之杀纵然有理,是不是“恶”呢?
因此,佛剑分说和梵剎伽蓝有了这样的对话——
梵刹伽蓝:圣行者相信天命吗?
佛剑分说:相信。
梵刹伽蓝:若灭绝希望是天命所归,圣行者该如何做?
佛剑分说:逆天。
这段话充满了掷地有声的中二感,看剧的时候激情洋溢无比铿锵,多少人从这短短的对话中读出了“苍天弃吾我宁成魔”的赵日天一样的霸气,多少人看到了那个“逆天”而忽略了那个“相信”呢?佛剑是英雄,但他首先是一个佛者,所以追究这句话就得先从相信开始。
在问“天命”是什么之前,或者可以顺带问一下“斩业非斩人”里的“业”是什么?这两个词问题太大,我不敢乱说,仅限于剧集中的含义的话,我理解是因缘、因果。佛剑是不是相信因果,我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这是佛剑在作为一个剑者之前首先是一个佛者的立身之本,佛陀二转法论讲的就是十二因缘,因缘学说是佛教理论非常重要的组成。所以小活佛这句话与其是问,佛剑你信不信天命,不如说是问——佛剑,你信不信佛。
于是佛剑说了,我信,我信佛,信因果,信轮回,信报应,信佛陀一切所传义。台湾那边文化传承比我们好些,所以这种涉及佛教的一些基础词义他们可能看得更轻松一些,剧中就没有太多解释,但这个相信表明了两个问题,第一,佛剑他是具有一定修为的高僧,他已经达到了不昧因果的境界,但是哪怕他看透了灭绝希望这个可能的果,他还是要去改变他。第二,佛剑他是洞悉因缘不可斩的,但是他还是要斩业。这个知其不可而为之对不修佛的人而言可能有点不伤皮毛,但对修行者而言就是很大的利害关系了。
佛教说:菩萨畏因,众生畏果。有修为的修行者其实是非常害怕一切造作的,因为他非常清楚每一个行为每一个起心动念都会有个结果,而修行者终极目的是涅槃寂静,就是解脱掉这个因果,相当于一个人身上挂了许多水草走,有修为的人一边走一边扯掉身上的水草,最终的时候他就干干净净了,有的人不明白,走过水草多的地方不知道避让永远也无法干净解脱,而佛剑呢,他很清楚他理想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每每见到身边走过挂满水草的人他就给别人扒下来挂自己身上。在这个心理认识下的这个行为真的非常不容易,很多人认为佛教持戒难,但是真正的信仰者会非常惧怕破戒的。
所以在春霖境界他求阿律眼时他是身如铅重,举步维艰只是编剧给这个故事一个象征性的启示,而后佛剑受遮那八部刑时就是编剧明明白白对那个“罪”与“不罪”的一个回答了——佛剑杀生当然是有罪,杀生之罪在戒律学里不但是遮罪,更是性罪,非但要受戒律的责罚,还要承受因缘循环的果报。因此佛剑才会有修罗体,很多道友很喜欢大师的修罗体,觉得非常帅且酷,但从霹雳剧集的佛教逻辑来看,修罗体其实是个非常悲伤的设定。老剧一页书曾经散尽百年功力传给狂刀,导致头上舍利脱落恢复为未悟道的创世者模样,所以霹雳里高僧的舍利散落相当于谈无欲的废功判死,相当于秦假仙的千金散尽,相当于慕少艾的以命相酬,然修罗体则更甚,修罗在佛教里的含义是虽被各种教化,但其心不为所动,虽听闻佛法,亦不能证悟,这个果报不但使佛剑今生不能证悟,还直接损其轮回之后成就的可能,就像会刊上所记——“舍一身道行、清誉、福慧”,相当惨烈的付出。
至此,佛剑分说才终于完成对那个“比丘杀人”的解答——虽然情有可原,但仍然是罪恶!并且是严重到要终其一生也无法洗清的罪恶。在这个逻辑上,我们再回头来审视那些出世的高僧大师们,我们才会明白他们都付出了什么,佛剑杀人是为了灭罪,但杀本身亦不例外的是罪,因此其他的所有佛者也无一例外的是罪,所以而后霹雳的高僧越来越多分裂的,霹雳的这个判词下得非常的不留情面,总有一种斩却佛魔的险峻。可是霹雳里他们这样的行为又是充满了慈悲和智慧的。
于是有之后赭杉军和正亦邪的一段对话作为笺注——
正亦邪:杀人,人杀,何者有罪?
赭衫军:违逆天道,两者皆罪。
正亦邪:为善而杀,为义而杀呢?
赭衫军:此乃担罪,非是无罪。
正亦邪:昔日佛家为五百条的性命而杀一人,他有罪么?
赭衫军:有罪,但他将罪业留在己身,不让五百人同受此业,此乃大义救世之举。
此时,我们才能回过头来明白佛剑当时的那一句——地藏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佛剑却云,愿无间之中,只得吾一人的重量。
地藏菩萨是有成佛的福德和果报的,但因其发愿要渡尽众生,故而不成佛——是不为也,非不能也!而佛剑在故事里作为很有修为的高僧,他是很能成就其功德的,但他为背负起众生的罪愆,宁可担罪身入无间,更重要的是,他明白担罪不是消罪,所以因缘化解不了,于是哪怕地狱尽空,他也要在无间之中承担这些果报。
霹雳因其诡异的背景设定,人生起伏总难引起一种悲壮感,好像只有生死离别能让人嗟叹之,而英雄似乎也只有尘埃落定之后才让人放心他没有破格从而去追溯其一生,但考察佛剑分说的诗号才发现,其实佛剑大师也许在圆儿身死雪原退隐之后就已经完整的塑造了整个艺术形象。这是一个真真正正舍己为众生的大慈悲大智慧的佛者。而那句看起来非常流氓的诗号原来背负着这样沉重的使命感的坚持。所以有时候看到有道友非常认真的轻飘飘的使用这句诗号时,才难免有些遗憾,这是我辨析其义的初衷。
但是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没有提出来——业,斩得断么?
之前说过,霹雳的编剧群阅读范围非常之广博,在写卧佛一枕眠不爱穿鞋子时,甚至引用了《佛说处处经》,佛教的典籍很多而且相当难读,这本经并不是耳熟能详的必读科目,由此也可反应出霹雳编辑在佛教理论上的相当程度的了解,因此霹雳的佛者能写得很深入,像佛剑分说,他沿用了佛教的戒律观、因缘说、慈悲观等,非常圆融自洽的给我们看到一个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英雄式的佛者。我们在追寻剧中那些语焉不详的空白之处时,发现是可以用真实的佛教理论来填充这些设定的。因此,除了人物性格上的真实外,我们会觉得这个人物的形象也相当真实,进而将其故事的逻辑也当做真实。
但我想提醒诸位道友的是——霹雳始终是一场戏说,齐白石说:不似欺世,太似媚俗,艺术在于似与不似之间。当霹雳的创作者们截取下生活的片段之后,处理,修饰,然后在可能的空白之处可以随心所欲的添加自己的设定与揣测。
我个人认为,佛剑的出现是为了使霹雳在引用真实佛教设定的时候更加严密,但是,我们如何肯定,这些引入的佛教设定不是为了成就佛剑这样一个英雄?
所以,“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这个逻辑在霹雳的世界是通畅的、正确的,但是在真实的佛教理论中呢?
佛剑解释说:我要保护你,在你动了杀心还没付诸于行时扼杀掉。剧中逻辑止于此了。但是《地藏经》说“南阎浮提众生,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经典不敢擅解,但就字面来看,你所造作的业,不是你完成了杀人这个动作之后才形成,而是当你有了杀心时罪业就存在了。印良法师在解说十二因缘的时候,这样解释过——“行”支所含的“业”,会成为留在心识中的种子,可以这么讲,所有的“业”都会像种子一样留在心识中。时刻准备着,等待着遇到适当的外援,诱发结果。”。在真实的佛教理论来看佛剑的杀,其实并没有扼杀掉行凶者的“业”,这个“业”停留在行凶者的灵魂中随着新的轮回在适当的机会可能依旧会出现。佛剑的以杀斩业或者更像一个治标的方法,当发现一个人病入膏肓了,于是我们马上把他冷藏,同时专研对症之药。如果是这样,佛剑就只是一个冷冻者,他给真正的医者争取时间,却非拯救者。于是当我们回到真实的佛教理论来看这句“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时,这句话就变成了一个伪命题,而不再像我们在剧中看到的那么智慧慈悲。
因此佛剑分说,佛要分说,剑要分说,戏里戏外也要分说。之前看过很多次道友们关于剧中涉及的价值观的讨论,有时候论啊论的就分不清戏里戏外了,于是拿着戏里不容置喙的标准在现实中一衡量,总有那么一些无所适从。因为戏里的很多结论都是在编剧预设了太多前提下得到的,当拿到真实世界时,一旦前提条件不复存在,结论也就消散不见。霹雳涉猎很广,有时候有意无意的就给看客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但是霹雳里的知识,在下建议可以作为一个兴趣的契机,在经过考证和辨析之后再接受比较妥当。
关于阙声云舵、一页书和佛剑
看到很多道友都把阙声云舵和佛剑来做比较,这两个角色粗看之下是非常相似的,都是佛门中人,都是以杀救世,都担负着杀人的罪业与非议蹒跚前进。但就我的角度而言,两个人的区别和偏向是非常显而易见的。
佛剑的问题在于比丘杀人,而阙声云舵的问题在于为救人而杀人。
道友回复说佛教是入世的宗教,在下非常赞同,佛教的目的其实就是救世,这个“救”,不是经济政治甚至文化上的匡正,这个“救”就是一个单纯的希望大家都离苦得乐愿望,一页书说“一日欢喜一日佛”嘛,一时的开心快乐很简单,但是长久的保持着一种愉悦平静的心境,哪怕外界刀山火海也不为所动就很困难了。这个看起来非常简单的像心理医生的一样的目的,佛教架构了全部的世界观、价值观和方法论来说明这个问题。
是什么说了,为什么说了,那么怎么救呢?佛剑的方法出来了——造业会受苦,我受苦好过你受苦,我剥夺你造业的可能,让你干干净净的走。
就算截掉佛剑罪与不罪的讨论,这个思维方式也是宗教式的,因为这个逻辑的起点在于——杀人者其实是受苦者,杀人是受苦,也就是佛家所说的“观受是苦”。所以他并不是基于杀的行为所造成的结果来考虑的,而是针对杀的这个行为。
但是我们世俗的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我们考虑的首先是——这个杀伤害了别人。然后我们故而有问,为了救被害者而杀掉行凶者合理否?进而一步,杀一人而救多人合理否?
这就是阙声云舵所提出的问题之所在了。
而这个问题与其说是一个宗教问题,不如说是一个伦理问题,
阙声云舵的争议非常像伦理学上那个著名的“火车司机的困境”——一列火车无法刹车,到一个岔道时,左边有3个人,右边有5个人,你是火车司机的话向右还是向左?或者你不是火车司机了,你是扳道工,火车是本来是向五个人的方向驶去,你会不会把铁轨扳向三个人的一边?进一步,铁道旁边有个胖子,他胖到掉下去就可以让火车停下来,你恰好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让他掉下去,你是推还是不推呢?
这系列的问题在伦理学史掐了若干年也没个结论,不同的流派对其有不同的结论,不同的流派在对相同的结论时有不同的解释。所以我写大师的时候完全不敢提阙声云舵,一是个人认为阙声云舵仅是以一个信徒的身份来提出一个世俗的问题,并以功利主义的伦理学逻辑来解释这个问题。所以当他退场的时候旁白是“生前,他舍了佛”,而佛剑和小活佛的对话是“相信”天命。二是关于伦理学的问题不像佛教一样有个统一的基本标准和经典,他学说繁杂,流派林立,每个人执以一种来论,很难有个共识。
一页书前辈作为从老剧一路走过来的三台柱之一,纵横霹雳2000集,数位编辑经手,在探讨其性格、人物形象和思想观念之前可能要考虑一下其定位。
霹雳的世界总的来说是三教混杂学派林立的,但其世界架构参考了佛教的一些设定,比如最基本的四境就来源于佛教的四圣谛——苦集灭道,像霹雳老剧里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灭了再出出了再灭的主要反派魔界,也可能是由佛教之说而兴起,之前看老剧特别崩溃,出来一个魔界的所谓最高组织乱世,殚思竭虑的灭了之后或者从墙缝中或者从地道里甚至从书本中又出来一个,完全搞不懂魔界这个组织是个怎么回事,后来翻《楞严经》,看到佛所讲解的五十阴魔的种种境界,很多名称甚至直接是霹雳里反派的来源。而主角清香白莲素还真虽然形为道子,诗号秉承儒道,但其头戴五莲冠,坐于莲台出世的场景还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印度高僧莲花生的,也许只因为一个白莲相关就把素还真和莲花生联系起来有点牵强,但是素还真在净琉璃菩萨的帮助下由梵莲重塑肉身,获芬陀利华的清净无垢体,芬陀利华就是相当专业的佛教名词了,芬陀利华就是白莲花,在《涅槃经》里提到:佛亦名为大芬陀利。从这些线索来看,霹雳基于佛教世界观的一些设定和三台柱的定位或许可以初现端倪。
一页书的身份是三天之一的梵天,梵天本来是印度教的创世神,相当重要的一位神祇,梵天又称造书天,被认为是梵文文字的创造者,霹雳里“一页书”的名字有可能引用了这个含义。由于佛教和印度教系出同源,所以被佛教纳入到自己的体系里,梵天在佛教世界体系里就没有印度教里那么地位崇高了,佛教把迷妄不能成佛的有情众生放在三界里——欲界、色界、无色界。按照众生迷悟修为业障的程度从下到上每一界又细细划分,比如欲界就是我们熟知的六道,佛教里的梵天就处于色界第一天初禅诸天的位置,他是初禅三天之主,也是这个婆娑世界之主,但在佛教经典中,他往往是佛法的护持者,经常为了佛法而向佛陀请教。
所以在霹雳故事里,一页书的佛性启始一直都由外界而来,创世狂人期间由九颗圣珠的善性压制其恶性,而帮助其逐渐修为高僧一页书,当他传功给狂刀导致圣珠脱落回复创世者之时,又是吸纳了佛门高僧摩诃台的功力并且和佛门圣器化灵的云庐剑僧合体而回到一页书。不知道霹雳的这个安排有没有强调佛教里的梵天是由其他宗教引入的意思在其中,但是可以看到的是,有着梵天、百世经纶、邪心魔佛这样霸气之称的一页书和佛教里的梵天一样,等级,或者说辈分是并不高的,大概和耶摩天的摩诃台同辈,遇到佛教三先天的三佛子就得自称晚辈了。
于是,霹雳更像这样一个寓言——白莲化身的佛的代表素还真在这个礼崩乐坏乱相横生的迷苦之处,在护法神梵天的帮助下,破除一个个邪魔幻相,拯救苍生离苦得乐的故事。
因此,被寂寞侯称为“素还真的武学、一页书的智慧”的充满着智慧的佛者一页书才会如此尊重素还真的所有选择,在素还真饱受争议受尽毁谤的时候如此坚定的支持他,无条件的信任他。作为武林正道支柱的素还真也许是有其隐喻的,他代表的是霹雳世界里绝对正确的方向,故而高僧一页书可能入魔,正道侠客叶小钗可能入魔,素还真却不曾入过魔。
如此看来的话,梵天之杀就有些破魔的隐喻在其中,在这个隐喻上如果再细讨论戒律就很为难了。就像在武侠小说里追究法律问题,因为此时编剧抽取出来的故事里,刻意隐去了这个因素,而佛剑的故事不同,佛剑的故事是围绕戒律这个基本设定而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