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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锅台火旺，案板溢香
文/王建录
婚后不久，父亲就叫来二舅给我们分了家。父亲母亲弟弟一家，我和过门不久的媳妇一家。分家后好长一段时间我俩并没有开火，一直就拱在母亲那边吃喝。表面是因为锅头没盘，案板没支，但实际上我是害怕分家，害怕操心劳神，用母亲的话说，就是个没星秤，不识目。
“咱还是盘个小锅头，把案板支起来吧……整天在咱妈那边吃，也不是个常法呀！”一天，媳妇终于打破沉寂开了口。我那时常出外干瓦工活，整天早出晚归，没时间干这些“小活”，总是推脱。后来媳妇实在是忍不住了：“都分家恁长时间了，咱老钻人家那头吃，你也不嫌怪？这火你迟早不得生？”无奈，那就听媳妇的话吧。一个大瓦工，大平房都能盖，这盘个小锅头支个案板，还不是小菜一碟，闭着眼都能干成。可谁曾想，这小锅头和支案板比盖大房子还难哩！
出外盖大房子，有小工和灰、搬砖、搭架……我们大工只管搁砖，倒也没觉着有多累多难，可这盘锅头、支案板活虽小，但都得你自己一样一样亲自干。家里没有砖头块，得到处找，找着了还得将砖块上的灰疙瘩砍净，再找车子拉回。还得找上几节钢筋当炉刺，最后再筛点细面土和泥。小半天过去了，锅头仍不见形样。
小锅头就盘在二间前檐下明柱子的边上。泥和好醒透，铲到盆内，砖头搬运到位，即开始垒砌。量好所用铫子的囗径，再加24公分左右，这样垒好的锅台，锅沿外能余12公分左右，以便放置碗碟铲勺等。垒时先砌锅头腿子，两个锅头腿相矩一大拃宽，长度也就是铫子口径加24公分的尺寸。朝灶门这头敞开，以便掏灰和进风，另一边封死。垒够四层砖后，从第五层开始向外展开做成平面，并在平面中间偏灶门处留窟窿放上炉刺。接下来便是留好锅头门，计划好烟囱的位置，开始垒灶火肚子。当垒到50公分，也就是7层砖的高度后便得收囗。边收边将铫子放上，调整铫子底部与炉刺的高度，直到合适为至。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本想能得到媳妇的一番夸奖，然而她走过来，前后左右一番打量后，又低头向锅底瞅了一眼说:“铫子离风底太高，费柴禾，多少再落一点。”落一点？那得把锅台口变大，一圈的砖都得去下来重新砌……没办法，人家一句话，我就又忙活了好半天。完了，人家蹲下朝锅头内又仔细瞅了瞅说:“又低了，这式火直不起腰，没劲不催锅。”我正不耐烦，她又补了一句:“不用动了，等会套泥时，一圈多套点，锅底就抬高了。”没看出来，我这媳妇儿懂得的还真不少，看来在娘家没少烧火做饭。噢，我忘了，人家是大瓦工之女，就连我这瓦工不也是跟着老丈人学的吗，看来人家有遗传呀！
锅头空壳廊子立起后，还要和些长麦秸泥给内面套一下，这样不仅结实耐用，而且可使火焰聚拢催锅。我坐在小板凳上，点着根儿烟，端起杯茶，刚想歇一会儿，就看见媳妇掐了把长麦秸扔到泥堆上，正握着锨在那儿一下一下吃力地铡着泥。和泥可是个脏活累活，我这可是个新媳妇，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干这活。我赶忙起身， 夺过她手上的锨把:“我歇会儿就干，看把你能的！”“你把泥和好，我给咱套泥，你快去扎案板腿子，案板支好了，咱就生火做饭。”她手松开了锨把，小脸绽成一朵幸福美丽的花。
人家初到咱家，都这么有心劲有干劲，咱自己就更没说的，一个字“干”。虽然已过12点，肚子里早已饥肠辘辘，但望着眼前的娇美懂事媳妇，浑身依旧有使不完的劲。当我走入边房内，才发现媳妇早已将所需砖块堆到了那里，还有一盆泥。案板腿子，也就两扇一米来长，七八十公分高的单表一二墙，我噼里啪啦不到二十分钟就让它矗在了那里。当我出门看时，媳妇已将灶膛套好，正揸着两只泥手欣赏着小巧玲珑的小锅头。衣袖、 脸上虽泥星点点也难掩她此刻内心的那份欣慰与满足。
嚓嚓的切菜声第一次从小案板上震响，像一首旋律美妙的音乐在屋里奏响。呼呼的火苗在散发着泥土香味的锅台内乱窜，就像是在唱一首欢乐的歌！从此，这小锅头与小案板之间，一个身影就开始来回穿梭，这一穿梭就是几十年！
后来盖新房，妻子早早就在耳边不停地算盘开来:新房子盖成后，先盘个吸风灶大锅头，这以后，蒸馍、过事情用大锅的地方多着哩……还有案板，早早瞅块好木头，做个大的……。
妻子的话，我听在耳边记在心里，为此，我用心留意邻居家吸风灶的构造要点：炉刺的角度，二层火道的走向， 烟道囗的大小、角度， 烟囱的囗径及高低等等。我还向老木工打听到，做案板以梨木最好，刀切下去刀缝能自行闭合，案上东西一揽走，那案面即刻平整光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人还未住进新房，妻子就急切地催促盘锅头支案板，我内心也急切并快乐着。盖大房子剩余的砖头、沙子、水泥有的是，不必到处找。由于提前做足了功课，我与妻子一起，半天时间大锅头便顺利砌成。生火后，火苗顶着大锅乱蹦，火门一闭，人站老远就能听到灶膛内轰轰的火声，就像是远处隆隆的雷响。案板自然是梨木的，是拿做门窗的硬料与他人换来的。那案板做得是厚墩、平整，光滑亮丽。砌案板腿子不费什么事，但要计划好它在厨房中的适当位置。儿子电话里说，要留够装整体橱柜的位置，还要安排好煤气灶、电磁炉、油烟机、电冰箱等的安放等等。为此，我去别人家量了整体厨柜的尺寸大小，煤气灶的高低，还有……反正大半晌就在那里样样当当，到真开始砌案板腿子时，也就三下两下，两根烟的功夫。
案板、锅灶两点一线之间的距离也就几步之遥，但它却耗尽了妻子大半生最美好的时光。在这段路上，妻子从娇美的青春少女，变成了行动迟缓的黄脸婆。她用几十年如一日的爬锅燎灶，支撑养育了这个家，默默无语，无怨无悔！
小小的案板，宛如妻子的人生大舞台，刀动是舞步，刀声便是乐章，她用酸甜咸辣调出百味生活，调出合家欢乐！
灶台内的火苗，就是妻子那颗跳动着的心，永远炙热，永不熄灭！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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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建录：1965年生，做过代课老师，瓦工，从事果树管理二十多年，现正潜心研究果树盆栽艺术。酷爱文字艺术，在多个媒体平台发表散文，诗词多篇。信奉格言“天道酬勤，宁静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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