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我是你的银龙鱼/王镜宾

曾几何时,我养在地宫人未识,我静若处子,徘徊不前,是地母怀里一条银梭鱼,在地心围城的鱼缸里游弋,寂寞千万年。
东海水龙飞临东岳泰山行云布雨,降下甘霖,滋润山川,被厚重的玄武岩、花岗岩层层过滤,层层筛选,我从泥沙俱下的雨水洪水中脱颖而出,成为秀女,成为贵妃,成为一泓甘泉,一缕霞烟,一种思念。
北靠泰山,山在筛选;南临黄河,黄河在呼唤;曾经在山上一览众山小,又要去滔滔黄河和红鲤鱼一起冲浪,搏击江河,奔向大海,我养精蓄锐,练功编舞,在地宫把水舞蹈排练千万遍。等啊等,一年又一年,于是,在某个历史节点,我蓄势待发,我点点滴滴积少成多,冲破地心的鱼缸,冲开花岗岩围城的栅栏,冲开寂寞,一路撒欢,顶破石头,我像充足电的电瓶车,“突突”奔涌而出,于是,我就变成了闻名天下的名泉。
冲出地面,我如头上长剑的剑鱼,掀开石板,占据有利,铺展激情,占地为泉,烧锅为澜,热闹如沸腾的火锅,人们把我横空出世之处,以四季奔腾不息的响声命名我为“趵突泉”,在泉边建起一亭子叫“观澜亭”。
很快,我和大千世界握手,和鸟语花香亲近,滋润树木,绿树成荫,湿透田野,刹那间,清香扑鼻,千万朵花儿绽放。
到这里,我变成了一个少女,泉水丁冬变成了我“咯咯”的笑声,我伸出纤纤玉手给岩石挠起痒,那些冷峻如铁、面色如霜的石头们开始岿然不动,后来经不住我千万次挠胳肢窝,拧耳朵,抓腮搔首,捏胳膊捏腿,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起沉重如山的尊臀和腿脚,慢慢地让出一条缝隙、让出一巴掌、一条山涧,给我一条蜿蜒奇曲的出路。我又伸出小手,给高大坚韧的树木按摩,和他们打水仗,捉迷藏,树林一个个败下阵来,情不自禁地为我开路,为我遮阴,站岗放哨。我又为花儿沐浴,为鸟儿润嗓,为草儿歌唱,为菜儿助长,让菜肴,让鱼儿虾儿在我怀里荡秋千,我以柔克刚,征服了所有障碍和朋友,跻身中华八大菜系之一,成为鲁菜;我滋润文人墨客,则书声朗朗,墨花四射,辟地为文化公园,齐鲁大地名士辈出,灿若星河。
“扑腾、扑腾”,看,一条又一条银龙鱼从地宫里跳了出来,趵突泉很快就挤满了,大家只好争先恐后地向外游走,奔出成小溪,小溪汇成潭水、大湖,如蚯蚓,似黄鳝、像鲶鱼,在溪边,我首先滋润人类的童年,一群孩子嬉笑着,叫喊着扑来,用脸盆、水瓢、小铲、小桶玩耍起来,又用单管、双管、三管水枪吸水喷水,向花草树木喷射,向同伴喷射,向呵护他们的大人喷洒着,“啊呀!”被凉水喷到身上的大人们毫无防备,乍一凉,惊叫起来,急忙躲开拧湿衣裤。在这滔滔奔涌的小溪小河中,从古代穿锦衣长袍戴瓜皮帽的小顽童到今天穿一身五彩短打的少年,有的甚至光腚,有的叠纸船,有的捞小鱼小虾,每一代人来此都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度过了欢乐的童年。他们把梦想和快乐装起了小小的纸船,游向未来,放起风筝,放飞到遥远的天边。“扑通、扑通……”不断有孩子不小心掉入水中,大人们急忙捞起变成落汤鸡落汤鹅的孩子,“哇……”胆小的孩子吓哭了,大人急忙哄着,为孩子脱下衣服。“我还要玩水……”胆大的孩子挣脱大人的手,闹着脱下湿衣服,不等大人拧干,又跳到水边继续玩水枪,打水仗,忙得不亦乐乎,路边的成年人都会被洒水喷湿衣服,情绪都会被感染。
“大明湖畔趵突泉边故居在垂杨深处,潄玉集中金石录里文采有后主遗风。”此时,我流过的地方又形成一个泉叫“潄玉泉”,此后我引领了济南有名的七十二泉,形成泉气候,我成为领舞领唱,风靡天下。《红楼梦》里贾宝玉说,女儿是水作的,我就变成了一个弹古筝、读诗书的窈窕淑女。流经北宋时我给著名的女词人李清照带来了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她汲取了矿物质和灵气,变成了一个冰雪聪明,晶莹剔透的才女,我给她带来才情和文思喷涌,她把词集命名为《潄玉集》,其文风和南唐后主李煜一脉相承,开创了宋词婉约派先河。在她中青年时期,收获了美好的爱情,她和丈夫赵明诚郎才女貌,相敬如宾,互相支持,一个 成为女词人,一个成为金石考古学家 、收藏家,传为千古佳话。只是后来金兵南侵,北宋灭亡,她一家被迫离开我,失去了我的滋润与呵护,她的后半生只好四处漂泊,家道中落,失去了美好的爱情和家庭,陷入凄苦之中,中年丧夫,晚年飘零,是人生之大不幸!
破壁群龙舞,临池五凤飞。大文豪、书法家郭沫若是她的忠实粉丝,是她时隔千年的蓝颜知己,给她的故居纪念堂题写牌匾,题词七八块,除其纪念堂和故居的牌匾外,屏风上题“一代词人”,又在二道门题写“漱玉堂 ”及楹联一副,在她的汉白玉雕像后又赋诗一首:
一代词人有旧居,半生漂泊憾何如
冷清今日成轰烈,传诵千秋是著书
洋溢着对她的崇敬、同情和赞扬,在郭沫若一生的题词中不多见。

泉清可洗砚,山秀可藏书。我还滋润着书法家和画家,在“潄玉泉”东畔有民国时期画家王雪涛的花鸟作品展近百幅,沈鹏、欧阳中石等人为他题字,洋溢着书香墨香。
自古英雄豪杰和阳刚之气十足的男子汉是石头作的,是花岗岩作的,是钢骨铁筋作的,我流到五龙潭,形成八景,泉水声势变大,激发了历朝历代山东武将的豪情壮志。流到大明湖,我变成一个手握钢枪的少年将军——当年的辛弃疾在山东抗金时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但离开我后,到江南被南宋王朝一下冷落数十年,郁郁不得志,本来能成为一代名将,驰骋沙场为国建功立业的他只能把一腔豪情壮志写入词中,令人伤痛不已。
我走到大明湖,滋润了这里的山东历城名将、大唐开国大将军秦琼,秦琼祠大门口有他威风八面,所向披靡的雕像,门口有楹联:“黄骠金锏隋唐业,六义精忠海岱魂。”他的故事写进了《隋唐演义》,家喻户晓,其忠义刚烈,勇猛睿智、千古传诵,被民间作为门神贴在大门口镇邪除平安,是山东英雄好汉的典型。而距此不远的水泊梁山更是小说中的英雄群像。到现代,抗日战争时期发生在山东的铁道游击队、发生在胶东半岛抗日军民被著名作家冯德英写进长篇小说《苦菜花》《山菊花》、《茱萸花》中。解放战争时期,发生在山东的著名战役孟良崮战役、莱芜战役等写入小说及电影《红日》中,都是我滋润了千千万万的齐鲁大地的英雄群像。
泉石从所好,文章如有神。我流到大明湖,形成气候,我变成一条金龙鱼,这里就是龙湖,被人们称为“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大明湖因为我带来了七十二泉而一跃成为天下名胜,不但有宋代豪放派词人的代表辛弃疾的祠堂。湖心岛上还有“四宝”:唐朝诗圣杜甫和书法家李邕在此宴饮对话,杜甫写下著名的诗歌《陪李北海宴历下亭》,其中有“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亭北名士轩中有杜甫、李邕的石刻,有他们及历代名士画像,这个亭子因此叫《历下亭》,清代书法家何绍基在这个亭子把杜甫的这两句诗题写成楹联,历下亭内有郭沫若题写的对联:“杨柳春风万方极乐,芙蕖秋月一片大明。”这些都使亭子名扬天下。当年乾隆皇帝三下江南时途径大明湖在此题写的御制诗碑。岸边有一棵一百七十多年的老柳树。乾隆皇帝在此居住过的阁楼一处,叫“蔚蓝轩”,当代书法家欧阳中石题写了牌匾和楹联。还有新中国成立后开国领袖毛泽东、周恩来等人来过图片,文人墨客留下的诗文,墨宝很多,十分珍贵,都成为历史文物。
从湖心岛可望见三孔桥,桥在湖面上如鲤鱼跃龙门,又像三条圆滚滚的河豚戏水,电视剧《还珠格格》当年在此取景,演绎着乾隆皇帝经此和民女夏雨荷萍水相逢的爱情故事,脍炙人口,风靡一时。相传乾隆皇帝游大明湖在历下亭休息,看到湖上有许多蛇穿行,哇乱鸣,甚是惊悚,下令:“蛇回洞,蛙不鸣”。从此大明湖看不到蛇行,听不到蛙鸣。蛙不鸣、蛇不现是大明湖的一大奇观,附近还有其他水质和地理环境与其他相似的湖泊没有,令人惊叹!乾隆远去了,许多名人故去了,只有我依然再次守护,我是大明湖的主角和灵魂,这里成为我主演的民族歌舞晚会,荷花伴舞我领唱,百鸟朝凤蛙不鸣,龙飞凤舞蛇不现。
总之,我是时光的银梭鱼,是历史的银龙鱼,是文化传承的精灵鱼,上溯千年,下游未来。一直游啊游,游进一代又一代孩子的童年里,让他们沐浴着快乐,游进他们的梦里,让孩子发出笑声,读书声;游进文人墨客的梦里,让他们才思喷涌,创作锦绣文章;游进艺术家的管弦和琴键里,让他们一代又一代演奏出时代的宏大交响。
最后我为济南三景题诗一首:
文思喷涌如趵泉
泉城自古多大贤
武将秦琼舞金锏
清照弃疾好词篇
雪涛名家书画展
名人题字人观澜
萍水相逢孔桥边
还珠格格爱情传
大明湖岛有四宝
蔚蓝轩加名士轩
诗圣书家历下宴
乾隆御诗柳百年
一眼清泉托龙舟
蛙闭蛇隐大名畔
毛公周公曾游地
盛世荷花映蓝天。
作 者 简 介
王镜宾,河南省作协会员,河南省小小说协会理事,郑州市作协副主席,多年来在国家,省,市发表了大量文学作品,出版有文学、歌曲、书法作品集《阳春白雪》,《登云钓月》,后者2015年获得郑州市第十七届文学艺术成果奖,歌曲《中国姑娘》,《清廉颂》,《牵引》,《游子追月》,《矿工赞歌》,《密瓷,千年的期盼》等先后获得了国家,省郑州市创作奖和“五个一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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