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 望
王玉艳
吃完午饭，正打算休息一会儿，老公从客厅里走过来对我说:“别人给的几只蛤蟆我想放了，一块去？”“去去去，当然去了。”听了老公的话我立刻欣喜地满口答应着。老公特别爱吃蛤蟆，一到春秋两季，总会买回一些炖着吃。每次他炖蛤蟆，我都会嘟囔半天。炖蛤蟆要经过一个残忍的过程，就是首先要把蛤蟆用开水烫死，然后洗净才能下锅。每一次老公用开水烫蛤蟆，听到袋子里面叽哩呱啦的乱叫，我都心惊胆战的。那是活生生的生命，虽然很渺小，但是它们也是生命，一定也会有生的渴望。“你吃什么不行，非得吃蛤蟆”，“你太残忍了，”“以后再也不许你买蛤蟆”……这样的话老公已经听的耳朵生茧子了。是他终于听进去了吧！我在心里默默欢喜着。和老公一前一后岀了小区门口，往北面走二百米，跨过一条马路有个公园，公园的下面有一条江，可以把蛤蟆放入江中。初冬季节，公园树木的叶子已经全部落光，阳光从稀疏的枝干上射下斑驳的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不远处有几位老人正在公园的小径上散步。我们顺着公园侧面的抚梯下去，来到了江边。找到一个能蹲住脚的石头上面蹲下，我从老公手里接过袋子，敞开袋口，慢慢地把蛤蟆全部倒入水中。它们像获得自由的孩子，立刻伸着小胳膊和小腿欢快地在水中畅游着，一些向江的四面八方游去，有两只蛤蟆却往岸上爬。这个季节爬到岸上非常危险，因为天气逐渐变冷，它们只有在水中冬眠才能躲过寒冷的冬天。折断岸边的一根树枝，我想把这两只蛤蟆赶到水里。其中一只，大概是害怕我用树枝伤害它，我刚拿着树枝靠近，它便一跃蹦进了水里。于是我又用树枝去赶另一只。那是一只褐色的大蛤蟆，可是无论我怎么在它面前比划，它就是无动于衷，瞪着一双向外鼓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唉！真是个小傻瓜，怎么就不知道跑呢？”我自言自语地嘟囔着。”“那是一只母蛤蟆。”站在岸边的老公看了蛤蟆一眼对我说。原来是一只蛤蟆妈妈。我又用树枝比划几下，它还是无动于衷，无奈只好伸岀双手去抓它。以前非常害怕这种小动物，因为它长着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眼睛下面还有一张又宽又扁的大嘴巴，鼓着白花花的大肚皮，实在让人难以喜欢。但是曾经有过一次抓蛤蟆经历，从那以后，便不再害怕这种小动物了。那一次也是初冬节，我躺在家里看电视。正看着呢，忽然听见靠门边的垃圾桶旁有响声。以为是老鼠，胆子小怎么也不敢过去看。垃圾桶旁一直在发出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踩在垃圾袋子上面，向我示威。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蹑手蹑脚地向垃圾桶走去。快到桶边了，声音竟然突然停止。小心翼翼地挪开垃圾桶，一只大蛤蟆威风凛凛地蹲在桶旁边的塑料袋里。袋子半张着口，它大概是不小心跳到里面的，又想着跳出去吧！按了按怦怦直跳的胸口，鼓起勇气，趁它还没有跑岀来之前，我赶紧把口封住提起，为了防止它憋死，我找来一个空罐头瓶放点水把它再倒里面，之后藏到厨房的柜子旁。做完这一切之后，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从哪来的蛤蟆，我百思不得其解，正琢磨呢，便听见隔壁阿姨夸张的叫声。“哎呀！这买的蛤蟆怎么跑出来好几只啊！”透过门眼，看到隔壁阿姨正背对着我向门内张望！阿姨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打开门看到客厅有蛤蟆。我终于知道刚才那只蛤蟆是怎么跑进来的了。这几天整个楼区都在安装天然气。安装天然气的师傅，先要对各单元住户的墙壁进行打眼为下管做准备。那只蛤蟆一定是从隔壁阿姨家门角墙眼里跑出来，又顺着我家的墙眼进来的。心里莫名地希望那几只蛤蟆也能顺着墙眼跑到这边来。可是我站在门内等了好久好久，也没看见一只蛤蟆的影子，那些被逮回去的蛤蟆一定摆脱不了进油锅的命运。心里莫名的有点失落，回到厨房拿出藏在柜子旁的罐头瓶。那只大蛤蟆稳稳地坐在瓶底，用一双鼓鼓的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着看着我，我们就这样对视，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被一只动物的注视深深触动了。它可以一眨不眨地看你，没有善恶美丑，没有高低贵贱，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屈服，它只会用一双鼓鼓的大眼晴望着你，仿佛能望到你的灵魂深处。它只会默默地捕捉田地里的害虫，为人类无私的付岀。可是人类回报它们的又是什么呢？每年春秋两季的大量捕吃，更有甚者为了赚钱，在江边拦起长长的网，等着一年又一年成批的蛤蟆自投罗网。蛤蟆是两栖动物，又是冷血动物，它们的体温会受到气温的影响，当天气冷的时候，体温过低，青蛙的行动就会变得迟缓。而且冬天昆虫无法生存，青蛙获得不了足够的食物来源。于是它们通过冬眠的方式减少消耗，安全的度过严酷的冬季。接近冬天时它们奔赴水源地，春回大地时它们又返回山林。它们不知道，在春秋两季的往返途中，有多少危险在等待着它们，它们只是义无反顾地奔赴。现在蛤蟆越来越少，价格越来越贵，而越贵的东西有些人越觉得好，买和卖就如此一直恶性循环着，不知道要到哪一天。小心翼翼地将罐头瓶放下，决定把它放了，放回属于它的世界，心里开始期待第二天放生的来临。晚上老公回来，我只字未提，怕他再让我送回去，心里默默祈祷，“蛤蟆呀蛤蟆，你千万不要叫，被我老公听到可麻烦了。”也许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也许那只蛤蟆根本就不会叫吧，那一晚它竟然没有再发岀任何声响。第二天早上上班时，我把罐头瓶装在兜里带出了门。距离单位不远有条小河，我小心翼翼地扶着枯树枝一步一步来到河边，打开罐头瓶盖，将瓶子横放，那只蛤蟆便缓缓地从瓶里挪了岀来，突然一蹦跃进了水里。在它跃进水里的那一刻，我分明听到了两声“呱呱”的叫声，那叫声那么响亮，那么悦耳，又那么欢快，动听。可以想像，它是多么兴奋，又多么激动，那是生命获得自由的心灵深处的呐喊。站在河边望着奔腾不息的河水，我的眼睛竟不知不觉地湿润了……“在想什么呢，咱们回去吧。”老公在不远处抽完烟看我愣神，走过来冲我说道。“嗯，再等一下，把这蛤蟆放水里就走。”伸出双手去抓那只蛤蟆，它竟然很乖，任由我抓起放在手上。轻轻地擎起它，让它与我平视，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曾经和我对望的那双眼晴，那么无辜而又深情，让世界在那一刻静止……“蛤蟆妈妈，走吧，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希望你一路平安，希望明年会有一群活泼可爱的蛤蟆宝宝围着你转。”默默地在心里说着祝福的话，我轻轻地把那只胖胖的蛤蟆放入水中，用手轻轻向前推了一下，那只褐色的蛤蟆仿佛听懂了我心灵深处的语言，竟然伸开四肢缓缓地向江心划去，直到慢慢消失，消失，再也不见。那只蛤蟆向我奔来，在距我不远的地方停下，用那双慈悲而又深情的眼睛对着我久久地凝望……—— 作者简介 ——
王玉艳，笔名语霖。吉林白山人。喜欢看书、写作、听音乐、欣赏大自然。作品《记忆的相册》曾获“作家世界杯”原创散文大赛银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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