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庆府·青红】天然的意象一一“田癫子”的故事之六

天然的意象一一 “田癫子”的故事之六
卿青红
魏源医院若是一个门派，那老田当然就是这个门派的总舵主。
他身居筱园之内，耳极世间之声。锣鼓点密集，洪荒蛮蛮。
这是一个劫后余生的门派。历经千刀万刃的混战后，终于在这个风云莫测的江湖里独树一帜。
老田收门徒时有一个剑走偏锋的规定：不是歪瓜裂枣你别来。他的门徒常常是混在人群里，一眼便能认出来的人。恰同他自己——是商场里的白面书生，是白面书生里的铁马将军。文韬武略集棸一身，从容练达并不张狂。他有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如同雷电一般的眼力，常人是比不过的。
他身在筱园，眼睛却盯着江湖；他身在江湖，眼睛却盯着筱园。筱园与江湖，老田都可以自由进出。因为他很懂“左右手理论”。但他不是双眼只盯着“金戈戈”的商人，他淡薄名利，却能名利双收。他固守筱园，面对江湖的波诡云谲，管他呢？胸中有千壑，自能孤诣深情。无论他待在筱园，还是走进江湖，他都是一个称职的为家乡做贡献的孩子。
禅宗台案中有一段问答。一个人问禅师：你从哪里来？禅师说：顺着脚来的。又问：要到哪里去？禅师说：风到哪里，我到哪里。这一问一答间，充满了禅机。
而魏源医院的这片土地仿佛是一个天然的意向。它一直站在生命的两个端点，与人的生死息息有关。它的前身是置生命于死地的计划生育医院，是地狱阎王的化身；而现在却是救人一命，与人安乐的医院，是护佑众生的菩萨界。虽然都是超凡脱俗的举动，但是为死去的人造塔，毕竟不如“救人一命”的功德更大。因此，宿命不一：有悖良知的事情，天地不容只能消散；得人心的事情，天地相助生机勃勃、繁荣昌盛。
魏源医院有连体三棵树，老田将它们尊合成了：福、禄、寿三星。得天独厚，这又是多么奇妙的一道亮丽风景。三棵树下立着三尊星宿的雕像，慈眉善目、栩栩如生。简易搭建的假山，流水声声恰如最动听的音乐，舒心畅快。
你看，千百年来彷佛这片土地就等着老田的到来，改写一直的荒芜枯燥，谱写出奇彩的乐章来。所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这是庄子哲学思维。从死到生，从哭到笑。这是多么好的天然意象。
老田在努力构建着一个和谐的门派时，也在努力构建着一个美好的和谐江湖。
门派需要和谐，和谐需要无为，无为就是守一。老田决定坚守医院，医院就是他的唯一，就是他着力构建的和谐圆融的小天地。他不愿意也不擅长做勉为其难的事情，不愿意也不适应被人勉强。这些气质与作派，使他与社会、与现行管理体制、模式与惯性多少有些不大适应、不大合拍。甚至难以避免地会发生些误解与摩擦。
这种语境与意象的不对应、不对称，有时也使他不得开心颜，有时也让他发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慨叹。他有时也感慨，在这新时代，在这太平盛世，想尽心尽力为家乡、为社会、为国家出份力，怎么也这么不容易呢？语气中的无奈和无助，让人听后念念不忘。清幽的筱园有时也因其心潮逐浪，似有涛声滚滚。
但他以一片赤子心，更多的是自参自省。天地一筱园，筱园接天地。有时候，他也感慨“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有时候，他也低吟“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但更多时候，他在致敬，致歉。他期待春雨随风潜入夜，等着锦江春色来天地，等着花开时节逢伯乐。所有的盛大、悲哀、荣辱、都在筱园沉默。
鬓虽白，不似少年时。但少年心还在，心里藏着的那团火，还随时可以点燃。艰难困顿时的他，难免去意彷徨。但睁眼看世界的他，更睁眼看自己，看乡土。要是把大本营搬出筱园，搬出隆回，我还是我吗？他常常把问号丢给自己。“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是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他独坐时的神情，也让我自然想起这样的诗句。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而他目前与项羽唯一不同的是：项羽是因为失败，无颜见江东父老；而他硬是因为舍不得自己的家乡，舍不得这里还没有脱贫的父老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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