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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
苏联红军进驻小平岛见闻(上)
乔世桢
1945年8月22日,苏联红军西伯利亚方面军第三摩托化集团军,在东北完成对日军最后一战,歼灭关东军战役结束后,奉命挥师南下。他们日夜兼程,长驱直入开赴大连和旅顺。由该军一个炮兵团则直接开拔到小平岛,驻扎在一个当地人称为“小山”的地方。该团下属的一个炮兵连在上尉连长的带领下,来到岛南头一个当地资本家逃走时丢弃的一栋二层粉色楼安营扎寨,从此开始了十年驻军。于1955年11月撤军。
那年我10岁。亲眼目睹了那些大鼻子蓝眼睛的苏联红军与当地居民频繁来往的一件件动人的往事。尽管60多年过去了,那些情景依然像黑白老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一幕幕浮现……
炮连营房放电影
当年苏军经常在部队营区里放映电影,每当这个时候,连队领导都会安排士兵到驻地附近的老百姓家里通知看电影。那时候的岛上人,都没见过电影,第一次看到挂在墙上的大白布里出现声音和活动的人及景物时,都不知所措地发出阵阵惊呼声。几个老渔民甚至踱步到银幕前,试图用手抓住里面人。引得正在观看电影的苏军士兵不时发出善意的笑声。 炮连放电影的日子,就是我们这帮小孩子最快乐日子,甚比过年。放电影这天,我们小孩子都早早吃完晚饭,每人提溜着个小板凳,结伴来到苏军营房,占上个看电影最佳座位,(当然不能占据炮连士兵画好的位置),然后翘首以盼等着开演。那个时期我们看了无数部电影。小孩子最爱看的是反特片和打仗片。有几部电影我至今记忆犹新。如《勇敢的人》、《坚守要塞》、《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深山虎影》、《夏伯陽》等。尢其影片里那个夏伯陽,戴个哥萨克式的高筒皮帽,挥舞着亮光闪闪的战刀,骑着骏马在草原上驰骋的英姿至今难忘。 虽然我们看了不少电影,但一句话也听不懂,因为里面的对白全是俄语。尽管如此,通过观看电影,使我们这些生在海边,长在海边的岛里人看到了外面世界的浩瀚和多彩。
士兵与少年 在我九岁那年的一个秋日上午,那是个星期天。闲着无事,我领着7岁的弟弟来到炮连训练场看苏军士兵踢足球比赛,正当我俩站在场边看得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飞出一只足球结结实实砸在我弟弟臉上,顿时鲜血涌出,盖住了眼睛。苏联人用的足球和我们的不太一样,是黑色胶皮球,皮厚,硬梆梆的,痛得我弟弟嗷嗷大哭。几个踢足球的士兵赶忙跑了过来,查看伤势,用毛巾擦拭弟弟脸上的血。一名士兵飞一般朝连队营房奔去,回来手里捧着药棉花,碘酒,为我弟弟脸上消毒,上药,止血。连比划带说“对不起。”
这时,一个苏军军官走了过来,看到这个情景后,顿时大发雷霆,训斥那几个惹祸的士兵:“吆比多一麻,比溜溜达外”。这是一句骂人话,按中国话的意思,就是妈拉个巴子,你们想找揍啊。当年我们和苏军接触较多,知道军队等级森严,官大一级压死人,从不惯毛病。一次炮连两个士兵去营房附近的小食杂店以买毛壳(瓜子)为名,把小店糖罐里的糖豆偷个精光,店主发现后,跑到炮连报案。连队领导很重视,立刻集合全连,把那两个还没来得及分赃的士兵揪了出来,只见一个军官抽出腰间的皮带,不由分说朝这两个士兵身上抽去,打得这两个兵嗷嗷叫唤,最后押进马厩里关了三天禁闭。 这时,只见军官一边吼着,一边叫士兵把我弟弟领进连队医务室又认真处置一番。看看无大碍,这名中尉军官安排士兵到飯堂拿一个黑列巴,两瓶牛肉罐头,和几根香肠送给我们,算是补偿。把我们小哥俩打发得高高兴兴走出营房。弟弟破涕为笑,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美丽的女军医
那时岛里人的生活还是很窘迫的,离市区较远,看不起病。家中有小孩子患病的话,无钱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死去,然后凑几块板,钉个小木匣子,把死去的孩子装进去,扛到南山或者北山,挖个坑穴埋掉,有的连坟头都不留。
当年,我有个姐姐才四岁,得了天花,因无钱治疗眼看着死在妈妈怀里。我五岁那年,因感冒发烧,、浑身出疹子,高烧一直不退,而家里又一时拿不出钱送我到市里医治,只能用土方,眼着病情越来越重,到了死亡边缘。父亲朿手无策,母亲和奶奶只能以泪洗面。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苏军炮兵团知道了这个情况,炮团首长立刻派一名女军医带一名卫生兵,一路打听着找到我家,进家后,立即为我做病情检查,为我打针吃药,经过两天细心治疗,把我从死亡线拉了回来。把我们全家人感动得一个劲的鞠躬致谢。 等我上学后,我的父母告诉我,是一个女军医救了我的命。还说为我治病的女军医,穿着合体的军装,套着白大衣,长得端庄文静、漂亮得就和苏联电影里的明星一样,肩上是一杠三花(上尉)。我萌发了要见这个女军医的念头。一天放学后,我没回家,背着书包径直来到炮兵团驻地,去找那位女军医,想当面表达谢意。团部门岗哨兵不让小孩进,我只得比比划划说要找那位女军医,哨兵听明白后,也比划着告诉我,那位女军已在一年前就调回国内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当即哭了,心里很是遗憾。后来听岛里的大人们说,这位女军医当年才三十岁左右,在小平岛治好了无数个大人小孩病,挽回了很多人的生命。可大家一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爱和孩子玩耍的苏联兵
当年,我们几个小孩子,经常在苏军炮兵连旁边的火神庙大殿门外的空场地上玩耍,那时玩的游戏主要是弹玻璃球,打小纸牌。这时候就有炮连的士兵,三三两两围拢过来看热闹,看着看着,干脆蹲下身来和我们打玻璃蛋比赛,结果往往一个也打不着,气的直跺脚,嘴里叽哩哇啦听不懂说什么,可能是说,我的炮打得那么准,为什么一个小小玻璃蛋就打不着呢。 到了冬天季节,我们这帮孩子就常常聚集在炮连跟前一个叫南泡子的结了冰的冰面上打呲溜滑,溜冰板,打陀螺,玩的不亦乐乎。这时只见炮连的士兵溜溜达达过来十多个,开始围在旁边看热闹。后来又憋不住,先和我们打呲溜滑比赛,因为他们穿着长筒皮靴,底厚皮硬,防滑差,一摔一个跟头,败下阵来;又比打陀螺,虽然他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比我们有劲,但不会用巧劲,结果一鞭子下去,能把小小陀螺抽上天;不服气,又要滑冰板,他们穿着棉军服,显得很笨拙地坐在冰板上,滑了不到二步远由于平衡没掌握好,冰板往后一撅,把他们摔个仰巴叉,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苏联士兵好摔跤,但在小平岛遇到了硬茬子,就是我的本家四叔。当年四叔十五岁,小伙子血气方刚,是一个摔跤高手,在我们全岛无敌手。这个消息炮连不知怎么知道的,就派人来约我四叔比试比试。一天,他们一个排长带来几个连队里的摔跤高手,同我四叔一起来到小平岛西海边沙滩上比武。开始一对一,不到两个回合,我四叔就把那个对手放躺。他们又上来两个和我四叔对阵,四叔一个扫蹚腿把前面那个整趴下,接连一个躬背摔,把身后那个抱腰的扔出丈八远,围观的人直拍巴掌叫好吆喝。那个排长一看,这个小孩子了不得呀。就叫上四个士兵一齐上,两个抱腿的,一个抱后腰,一个在正面。我四叔面不改色,沉着应战。几个回合下来,把这四个兵全撩倒。在场的人看得目瞪口呆。那个排长拍着我四叔肩膀,伸出大拇指,嘴里直喊:“哈拉少,哈拉少。”几年后,我四叔参军,成了一名空军战士。 那时候,炮连士兵都非常喜欢我们这群住在他们营附近的孩子们,经常从连队饭堂拿黑列巴,奶油和其它食品给我们“狗食,狗食的。”
军舰上的“半日游”
一年夏天,十几艘苏军各种舰艇,在小平岛外海训练完后,有几艘驶回旅顺基地,其余几艘依次驶进了小平岛西口海域临时锚泊。岛上的人都跑到西海边沙滩上,驻足观看这些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我们这些个小孩更是好奇,在我的鼓动下,我们七八个刚中午放学的同学,连家也不回,饭也顾不上吃,把书包堆在沙滩上,只穿一个裤头,下到水里向军舰方向游去,想看个究竟。有两个同学水性不太好,就从停在沙滩上的舢板上,一人抽出一块黄板(垫板),跟在我们后头一起游去,岸边上的大人们大声喊着,要我们注意安全。有个同学家长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直喊着我那同学的名字,叫他回来,但他没有理会,和我们一起前行。其实我心中有数,从岸边到最近锚泊的军舰距离不到1000米。这都是我们在海里经常游的距离。将近40分钟的时间,我们游到了离岸最近的一艘军舰大约20米的距离停下来,往舰上观望着。这艘军舰甲板上已站满了好多水兵,他们一边喊着,一边挥手,意思叫我们靠近些,我们毫不犹豫的游了过去。他们把一根软梯从甲板舰舷上放了下来,叫我们上去,这时我们有些犹豫了,心想,不能上去把我们拉走吧。我们在水里这么长时间也累了,大家商量一下,都说怕个球,上就上,看能把我们咋的。我是第一个抓着软梯爬了上去,其它人依次上来,舰上有人顺根绳子下去,叫那两个趴在板子上的同学把板子绑好,拴在软梯上,然后他俩也爬了上来,这时甲板上的水兵把我们几个团团围住,有的拍着我们湿漉漉的脑袋,伸出大拇指,不断比划夸我们勇敢,这么小的小孩能游这么远到这里来。这时有两个老兵,领我们到军舰各个部位参观。这下子我们可开了眼,这里瞅,那里摸,看什么都好奇。经过这两个老水兵比比划划地介绍,我们才晓得这是一艘猎潜舰,60多米长,属于小型舰,别看舰小,可威力大,在二战中,曾在波罗的海的一次海战中,击沉过德军一艘大型驱逐舰。真了不起啊,我们对这艘战功卓著的战舰肃然起敬。 两位老兵又带我们观看舰尾的鱼雷发射装置,把我们领到舰首主炮位置,这是一门双管机关炮,按照他们教的操作要领,我们每人上去摆弄一番,只见我们手握操纵炳,使炮管上下左右飞速旋转,乐得我们嗄嗄大笑。这时一个水兵拿来一架望远镜,让我们观景,我第一个端起来往远处望去,只见远处山峦一下子跳到我的眼前,清清楚楚,我惊住了,险些失手把望远镜掉到甲板上,逗得水兵们哈哈直笑。 时间过的真快,几个钟头过去了,由于中午没吃饭,我们一个个饥肠辘辘。得知我们没吃饭,两个老兵领我们进舰上的饭厅,这个厅不算大,一次估摸能装40几个人就餐,但布置得温馨别致,墙壁上贴着几张俄罗斯风情的风景画,还有几盆安放在固定架上开着不知名的鲜花。这样的布置,也许是这些长年在大海里驰骋,远离大陆,而寻找一种乡土气息的吧。 正在我们东张西望时,两名水兵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白列巴,奶油,香肠,水果等食物,放在餐桌上,又提溜几瓶饮料(按现在看,就是嗄瓦斯一类)过来。两位老兵示意我们用餐,我们这几个八、九岁的孩子,从出生以来,成年都是和苞米面饼子,苞米面稀饭打交道,何时看到这样的精美食品,这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风卷残云的大嚼起来。正低头吃着,只见进来两个衣帽整齐的军人,三十多岁模样,抬头望去,肩章都是二杠一花,是少校,估计是舰上的舰长和政委。我们几个挺懂事的,齐刷刷光着膀子给两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少先队员礼,他两人也严肃地为我们回了个军礼。然后用俄语向我们说了几句热情的话,意思是欢迎你们到舰上游玩之类,然后对士兵们交待几句就出了舱门。我们又接着继续大嚼,一个个连吃带喝撑得直打嗝。 这时太阳偏西,时候不早了,怕家里人不放心,我们要回去了。这时舰上的水兵也催我们回去。来到甲板上,我们和他们一一告别,他们逐一拥抱我们,恋恋不舍的惜别。之后,我们从甲板上一个个扑咚扑咚跳入水中,钻出水面后,又和舰上水兵们挥手,他们也向我们挥手,嘴里还直喊着,大概是叫我们注意安全吧,等着那两个同学板子解下后,我们一起往回游。这时正好有几只从海外钓鱼归来的舢板路过、一看都是邻居,便把我们捎上。上船后,望着渐渐远去的军舰,我的两眼模糊起来。亲爱的苏军水兵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但你们的友情将永远牢记心中。 热情善良的苏联人
那个时候,每到夏天,成群结队的游客汇集到小平岛西海洁白的沙滩上旅游避暑,这些游客以苏联人居多。他们当中除了驻扎小平岛炮兵团的军官们外,大部分来自市内的苏军驻地军官和苏联专家及家眷们。他们进岛乘坐的大客车,黑盖子小骄车,军用吉普车,塞满了西海边各个道口、道边。连当地居民大门外也被大小车辆堵满。 小平岛西海口海岸线地貌有个奇特现象,2公里多的海岸线不长,令人费解的是,海岸沙滩最南面的沙子只有小米粒大小,而到沙滩最北面的沙石竞是鹅蛋大小。而我们家住的海岸正好在中间地带,沙石不大不小,有拇指盖大小。这种沙石大小适中,人走在上面不硌脚,躺在上面不硌腰。所以,游客都喜欢到这个沙滩安营扎寨。他们有的在沙滩上支上帐篷,躺在里面乘凉,有的在洁白的沙滩铺上凉席,躺在上面惬意的来个日光浴。更多的则是扎进清澈的海水里游泳戏水。 每到这个时候,我们这些家住附近的小孩子就会跑到沙滩凑热闹,在人群堆里钻来跑去,互相追逐戏耍着。说来也怪,这些苏联游客对我们这些中国小孩,不但不厌恶,反而很喜欢,常常喊我们过去,叫我们和他们的孩子一起玩。并拿出很多食品与他们一起进食。别看我们小,也懂得礼数。这时,我们就赶紧跑回家里,把我们平时积攒比较珍贵好看的贝壳,螺壳拿出赠送给这些苏联游客,乐得那些胖胖的“玛达姆”伸出大拇指直夸我们“哈拉少,哈拉少。”一天,我邻家个七岁的小姑娘一人在海边玩水,不慎被一个破碎的酒瓶子把手指割破,伤口深见骨头,血流不止,染红了眼前水面。附近游泳的一对四十多岁夫妻发现后,立即游了过来,女的把碎瓶捞出来送到不易伤到人的地方,而男子立刻把小姑娘抱到岸上停车的地方,从车里拿条洁白的手巾,把小姑娘手包住,两人衣服也没换,就开着吉普车把孩子送到岛北面一个苏军医务所。由于治疗及时,小姑娘手指保住了。几天后,小姑娘的父母来到医务所送上一份千恩万谢的感谢信。因为那对夫妻是从市里来的苏联游客,以后再也没找着这两个恩人。 如今,当年被救治的小姑娘已年愈七十。她经常念叨着,唉,要不是当年那两个苏联人,我右手这根手指头可就保不住了,咱一辈子也忘不了好心的苏联人啊!
作者简介
乔世桢,男,历任大连水产养殖集团中高层管理者。喜好文学写作,作品散见于大连日报等报刊。
原创征稿信息
原创征稿信息:1–3首现代诗歌,5首古体诗歌,800–1000字散文一篇,闪小说600字,小小说1500字,人物专辑等专栏,各个专栏投稿提交2张横版照片,作者简介。现代诗稿发邮箱:1137509288@qq.com 小说散文稿随笔发邮箱:1140321004@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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