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去了你魂牵梦绕的满洲里,一场电影结束,你仿佛看完了你的一生。
“满洲里的马戏团有一只大象,它他妈就一直坐在那,可能有人老拿叉子扎它,也可能它就喜欢坐在那儿,很多人就跑过去,抱着栏杆看,有人扔什么吃的过去,它也不理。”
电影的开场,于城站在窗边,望着楼下满是酸臭味的小镇,对床上黎凯的老婆说出了这段话。几分钟后,黎凯回家,从窗口跳了下去。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在还没有看这部电影之前,我就听朋友说这部电影会让人感到压抑,怀着猎奇的心态,我坚持把这部电影看完。
说实话,这是一部看了第一遍就没有勇气再看一遍的电影,但是为了写这篇文章,我还是看了第二遍,因为我怕错过一些细节。
压抑、窒息、灰暗、无趣……所有与阳光咖啡相反的词语都可以拿出来用。
而故事都是那些发生在我们身边的“小”事。
小混混睡了兄弟的女人、学生打架、女学生和老师的关系、把老人送去养老院……
看着他们在各自的故事里挣扎,就像在水里要淹死的蚂蚁。
四个主人公,四种性格,四段故事……四个小时只讲述四个人的一天,对于电影而言,它足够漫长了。
然而生活无情,它让你经历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时间。就像所有的苦难都没有尽头,而人活着就只是为了受苦一样。
所有的角色,没有一个人是快乐的,即便在一个环境中是强者,在另一个场景中他就得以示弱,比如于帅在学校是个霸王,在哥哥那里就只是一个没出息“娘们”;比如于城全县闻名,但在父母面前,却只是一个乖乖听话,忍气吞声的儿子。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每一个弱者,尤其是这四个主要角色,在某一个瞬间他们都无比坚韧,坚韧到让你觉得他们天真可爱。比如挥杆的黄玲,比如为朋友挺身而出又执意要去看大象的韦布,比如和韦布交换台球杆的爷爷,比如救火的于城,甚至那个傻里傻气报警,说着电视剧中台词“我掩护”的李姓朋友。那些“感觉在那个时候就应该那么做的自发性动作”,似乎还在彰显这片垃圾场上偶尔的”闪光点“。
但闪烁的不一定是金子,它可能只是一张亮晶晶的纸片。发光,但没有意义。
“你要去满洲里吗?”
四个人面对绝境,把仅存的希望放在了满洲里,寄托在那头席地而坐的大象身上。
那满洲里的大象到底是什么呢?
它不是乌托邦,你想,一个拥有一头大象的马戏团算个什么乌托邦,而且还是坐着的。
它或许只是一种猎奇,一种对世界的渴望。你看,在远方还是有好玩的东西呢!
这是一种自我欺骗,但即便是欺骗,为什么不选择去看一下呢,万一真的有呢?
就像片末,在寂静的夜晚,寒冷的东北,竟然传来了大象的叫声,那么清脆那么嘹亮,一声一声像是要把人心给穿透。
它是希望吗?它是虚无吗?它究竟什么?
没有人知道,除非你抵达那片土地。亲眼看一看,亲耳听一听,欣喜或者失望,再前往下一片未知的荒谬。
所以,于城听说韦布要去看大象,就笑着同意了。谁不想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呢,连见过那么大世面的于城也想去看,既然有人还保持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就让他去吧。
我们不过在以不同的形式逃亡,逃亡现实生活的琐碎,望不到底的苦痛,活着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席地而坐的大象”,好像奔向它,就能暂时忘记自己是谁,投身于一片没有烦恼只有目的地的汪洋大海中。它就在那里,你会嘲笑自己,在夜晚睡觉前,或者白天清醒时,但它就在那里,那只属于你的大象。
从更广阔的意义上来说,社会和媒体也想打造这只大象,比如片中谈到前女友塑造的中产阶级形象。但是这种普世对成功的定义,并不是文本想要推崇的。它太过于虚假了,或者它太有意义了。
四个人最后都听到了大象的声音,这是“成功”吗?这是“意义”吗?这算什么呢?
就像片中爷爷问韦布的那句,“你为什么要去看大象?这对你而言有什么意义呢?”换成直白的话,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去看只大象?
如果冷酷一点的说,它什么也不是,它既无法带给人名利,也不受人待见。讲出这件事,在某些听者心里可能权当一个故事,它这么无意义,为什么还要做呢?
因为做了才可以安宁,就像我在写这篇文章一样。
副教导主任在电梯间和黄玲说了一个很有名的故事,“一个教授问渔夫,你懂艺术吗?渔夫说不懂,教授说,那你生命丢失了一半。教授又问,那你懂音乐吗?渔夫说我不懂,教授说,那你生命又丢失了一半。渔夫反问教授,那你懂游泳吗?教授说不懂。渔夫说,我们现在在水中央,要是船翻了,你就丢掉了全部的生命。听罢,教授跳进河中。”
副教导主任说这个教授好傻,想那么多干嘛!
但总有人会为了没有现实意义的东西放弃生命,而另一些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所以我一直很奇怪,那种压抑感和现实感从何而来。
后来我眼睛疼,中间闭了一会儿,只用听的。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是声音。
或许画面上,空气污染和雾霾会加重压抑又强按下暴躁的心情,但是声音会击垮你。
倒车的声音、商铺叫卖的声音、恶毒辱骂的声音、甚至商家开业放鞭炮的声音……越是生活在城市,越是生活在小地方,这种真实感越能把你弄得原形毕露。
整部影片笼罩着一种阴冷黑暗的色调,正如每个人物的内心。在粗糙布景、朦胧灯光的低成本制作中,画面很多时候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有时都看不清人脸。在镜头的转换下,主要人物处在尴尬的边缘,他们被生活边缘化,被社会边缘化。他们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面对这样的生活,绝望就像是男人口中吐出的烟圈,氤氲着空气,看似不存在,实际已经融进他们的衣料,折磨着他们的内心。
深夜依旧是黑色的,那束被夜空吞噬的光还会出现。只不过,初生时的朝阳总要漫长一些。我愿意等,就像234分钟之后,我听见了大象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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