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糍粑香
文 / 窘 微
“亚兰,去趁圩吗?”母亲笑盈盈地问正在抛石子(以前农村儿童玩的一种游戏)的我。
我放下石子,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期待地问:“要买糍粑籺哦,没有糍粑籺我不去。”
母亲如往常一样,用食指使劲地戳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你这小机灵鬼,就知道吃。”然后拍拍我身上的尘土,拉着我向村口走去。
童年成了远去的记忆,但这样的场面却时常在我脑海萦回,关于故乡,关于儿童时期的幸福,都浓缩成精华,装进了那香香软软的糍粑籺里。
糍粑籺是我们家乡(高州市根子镇)的一种特色小吃,每逢圩日,镇里都有得卖,若是平日,卖糍粑籺的就挑着萝筐,走村串巷。因为做糍粑籺卖的,那时全镇只有三两个人,所以在家门口想买一只来吃,那机率就和中彩票一样低。因此听到悠长而富有年代感的喊卖声,就得三步并作两步,循声而找,幸运的才能看见卖糍粑籺的挑着扁担,晃悠悠地拐进小巷。
糍粑籺是以本地大糯米为主要制作材料的一种小吃,它先是把糯米煮成饭,放置晾凉,然后放到石舀里舂至绵软柔韧、光滑泛光,就可以把饭泥制作成乒乓球大小的团状,接着搓圆、按扁、捏成窝状的糍粑籺坯,再把事先准备好的馅料放进糍粑籺坯里包好、粘牢,再搓圆,就可以吃了。糍粑籺的馅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以绿豆和花生为主,用煮熟的绿豆和花生,加上油盐炒至飘香;另一种是以炒脆的花生加上红糖粉,五五混合。这两种馅料,一种香糯绵长、有嚼头;一种甜脆、舒心。各有各的味道,每次都得吃上两种味的才觉得圆满。
在九十年代,物质尚不是很丰富,我们这些小孩,就盼着圩日,然后跟着大人赶集,在镇上冲着大人随便撒个娇,大人们就会爽快地给我们买上一只,白白胖胖的、绵软柔韧的糍粑籺,放在小小的手掌心,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在孩子们看来,糍粑籺和大人手掌一样大,所以又戏称糍粑为巴掌籺。大人们知道后,高兴时就说:“快来,买只巴掌籺给你。”我们就会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若是大人要处罚调皮的孩子时就说:“来呀,给你一个巴掌籺(就是打耳光)。”我们这些孩子们常常都能审时度势,感觉不对劲,撒腿就跑,留下一串银铃声般的“不要,不要!”
在嬉戏与吃糍粑籺中,我们跟着时光的车轮慢慢地长大。因为求学与工作,离开了那满是糍粑籺香的故乡,到了钢筋与水泥建成的森林城市开始不一样的生活。
幸好每年父母亲都会回几趟家乡,选定回去的日子,必须考虑是不是圩日。只要是圩,就觉得会是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其实主要是惦记着糍粑籺,难得回乡一趟,不买上一大袋糍粑籺,怎么也说不过去。所以父母亲从乡下回到城里,必是带上满满的一大袋糍粑籺,吃上两三个,那唇齿间的糯米香,溢满了整座城市,仿佛把故乡也带到了身边。
醉心于故乡糍粑籺的香糯绵长,苦于心里的小馋虫总喂不饱。在小城里吃完糍粑籺后,总免不了抱怨一句:城里人都没有生意头脑,那么好吃的东西,都不懂做来卖,有钱都不会赚。
我的抱怨必定会有人搭上一句:工序复杂,全手工,还需要石舀,城里人精得很,他们才不会干这些花大力气才能赚小钱的事。更何况城里也有和糍粑籺长得像的,那就是糖心糍。虽然糖心糍少了外皮的糯香和绵软,也少了内馅的香脆和来自大自然的豆香味,但符合城里快节奏的生活。我个人认为,就是这种快节奏的生活,让城里人失去了感知食物原始味道的能力,糖心糍那失去灵魂的相似品,才更符合他们的胃口。
每每想到这些,我们都陷入沉默。因为母亲说过,时过境迁,现老家圩日里,做糍粑卖的仅有一位老爷爷,他从十几岁就开始做糍粑籺卖,现在已有七十多岁。偌大的一个圩镇,赶集日熙熙攘攘,人多得是,但却没有谁想将这手艺传承下来,等老爷爷百年后,或许那种唇齿留香的糍粑籺就消失了。那种带小孩就买糍粑籺的赶集乐趣,大概也只能存活在记忆中吧。故乡糍粑香,慢慢就演变成了一种乡情、乡愁、一种渐行渐远的故乡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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