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袁照:站在“校长中心”的平台上

(教育部校长培训中心,成立三十周年了。今天再发二十周年时的庆祝征文,以表达感恩之心。)
站在“校长中心”的平台上
我是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31期全国省级重点中学校长研修班的学员。我把“中心”比喻为“家”,——全国中学校长的“家”。
一、“校长中心”构筑了平台
上周我去杭州参加一个教育研讨会。去前我给老师——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主任陈玉琨教授打了电话,我说我要我杭州开会,想转道上海华师大看你,然后再去杭州。他说:好啊,在我这里吃了饭再走。我说:不行,我要赶路的。老师为不耽误我的行程,竟执意在我去杭州的路上为我安排晚餐,席间为我的办学反复叮嘱,让我感动。两天以后,会议结束,学校的十多位老师径直从苏州到杭州,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的王俭教授也从上海专程到杭州。由王教授带领我们开始了杭州名校之旅:我们参观考察了杭二中、杭十四中。叶翠微校长的大气与大器,邱锋校长的和谐与本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叶翠微与邱锋都曾是校长中心的学员,前者是我的师兄,后者是我的师妹。我之所以唠叨上述事情,是想告诉大家:教育部校长培训中心是一个“家”,这个“家”就是校长的“平台”。全国的中学校长都能在上面沟通、交流、学习与借鉴,上不上这个“平台”,校长的视野、境界我敢断言是不一样的。
我是2006年3月到教育部校长培训中心参加研修的。同年十月我们学校百年校庆。这两件事情对我有同样重要。这次在杭州十四中,听了邱校长的介绍,我很感慨地说:打个比方,邱校长是一棵树,我是天上的一朵云。邱校长中学读书在十四中,大学毕业回到十四中,从班主任、备课组长、教务处,到校长室,一路踏实走上去,有根有基。而我大学毕业虽然先后在城乡中学当过12年老师,以后到了教育行政机关,再回到学校当校长,中间缺少了许多学校的管理环节,我就像一朵云飘到了这里,无根无基。但2006年却是分水岭,在这之前我是凭一种直觉在做校长,那这之后就是在自觉地做校长。卡尔·雅斯贝尔斯说过,“教育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我引申一下:校长办学境界的提升,其实也可以比喻为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
31期的校长研修班,小而言之为我筹备百年校庆作了理论上的准备,大而言之为我们学校新的百年,开拓宽了视野。在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的平台上,聚集着一批中国最一流的教育专家;在这个平台上,东南西北,来自全国各地的重点中学的校长,碰撞在一起。
2006年10月,我们迎来了百年校庆。由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中国教育报》和苏州市教育局主办,苏州十中承办的“美与德育中外校长论坛”,在我们校园的王鏊厅举行。31期的校长们作为友好学校,再一次从全国的四面八方,汇聚到苏州。中心主任陈玉琨作了“学校之美与学校之德”的主题演讲。既从理论上阐述十中的校园美、阐述了校园美的教育意义;又以十中为个案,提出了学校美育、学校文化建设的普适原则和方式。
一个标志凸现了:苏州十中将从此开始进入了一个“走向文化自觉”的办学新阶段。
我还记得在我于教育部校长培训中心研修结业以后与我们校庆之间,发生的几件事情:其一:七月初天赐机缘,教育部培训中心(暨华师大公共管理系)的所有教授、职员来到十中参观考察。隙间中心假我们长达图书馆内部开会,偶然我闯入会议室,听到陈教授向大家介绍我、评价我,他说:这是一位充满教育智慧的校长。其二,由教育部中学校长中心推荐,《中国教育报》校长周刊编辑部主任时晓玲来学校采访,她回去以后,与我有一个跨空间的交流,不久,在中国教育报上,以一个版的篇幅,刊载了题为《百年老校为何如此灵动》的访谈。假如说,百年校庆是历史与现实为我们搭建了一个高高的通向未来的平台的话,那么,这两件事情,以及还有许多类似的事情,就是阶梯。让我与我的同事们通过这阶梯,走上了今天与昨天、明天对话的平台,使我们欲罢而不能,只能向上攀登。
二、“校长中心”的平台上有文化气息
2006年的3月到5月的这段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但它是一种浸润,——学术的浸润、思想的浸润、文化的浸润、情感的浸润。那里的氛围自然、平实,充满智慧。我感受最深的是,每次老师上完课,一般都要留一点时间师生互动,学员提问,老师解答;每次学员发言、交流,教师都要点评,或学员互动。探讨的气息、平等的气息弥散在我们周边。
三年过去了,仍然让我怀想。
前天,即4月19日,“姑苏晚报”会客厅栏目,以“在‘最中国’的学校做校长”为题,刊出我的访谈。记者手记写道:“在洒满阳光的窗前,柳校长和我聊了很多很多。那些南来北往的故人和对话,一座小楼、一块石碑、一条小径背后的故事,他如数家珍,积点成线。他还告诉我,他本身就是从这个学校走出来的:1974年从十中毕业,辗转28年又回到十中当校长。离开母校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梦到她:那条长长小巷尽头的校门,连着东操场的报廊,还有教室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他闪闪发亮的回忆,让我读懂了他的诗:一个春天的黄昏/轻快得就像回到了家乡/金黄色的霞光/与我美妙的童年一样/在晚风中当当作响。”
记者是把我既当校长又当诗人,以我的双重身份来采访的。在访谈的在每一段落的前面,都引用了我的诗,以此来证明我是一个“诗人校长”:
世界在孩子们的眼中/都会轻轻松松翻个底朝天/每一个人都在古老的街上/踩出历史的回响(《沙田似诗》)
波澜中建成纪念碑/并落下眼泪/玫瑰一般红/仿佛太阳把头高高昂起/只有一件东西不可以被颠倒/正是足迹(《波澜中建成纪念碑》)这是我称写的两首诗中的段落。
记者问我:这是个诗歌式微的时代,老实说诗人的桂冠并不见得就能为你增添更多的光彩。一个校长,更现实的命运还是要像抓“GDP”那样去抓学生的成绩、高考的升学率,你为什么还在忙碌中坚持写诗?你希望诗意地做校长,诗化校园。在现实面前会不会过于理想主义呢?被升学率逼得焦头烂额的校长们怎么能诗意起来呢?
我将如何回答?用嘴回答是容易的,但关键是我们用什么样的行动去回答?我的经历,对我的办学思想的形成以及人生目标的确定,有很大的影响。我曾是一个文学青年,又激情澎湃的岁月。在所有的文学形式里,我真正喜欢的就是诗。28岁之前,我写了一些诗,尽管我的老师并不肯定我当时的“创作”,认为那只是青春时期的萌动,但我依然非常投入。直到很偶然的,我看到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突然敲醒了我,大意是很多年轻人的人生就毁在了写诗上。那时我已大学毕业在农村学校任教,我被那句话拉回到了现实中。之后的20多年里,我写了很多教育论文,后来又写过无数的教育公文,从没有写过一句诗,甚至去读一首诗。直到我回到十中做校长,在这个充满灵气的校园里,关于诗的记忆好像一点一点复苏了。在我们的校园里,苏州市文联举行了《我在美丽的苏州》诗歌朗诵会,我与我们的学校师生都参与了,会上朗诵了我写的《风景》,江苏省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范小青撰文称我为“诗人校长”,给了我鼓励,仅2008年,我在《文汇报》、《星星》诗刊、《中西诗歌》、《扬子江》诗刊、《苏州日报》、《苏州杂志》等,就发表了近40首诗,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另一种收获。
文学与教育对我来说,应该是水乳交融的。我是一个游走在理想主义与实用主义之间的人。我一直记得陶行知先生的话:国家把整个的学校交给你,要你用整个的心去做整个的校长。面对高考的现实,我们要对学生和家长负责,所以从去年开始我们实施了“精致化”管理。从学生学业发展“曲线图”的普遍绘制、管理,学生学业成绩位比图的使用,到与之相适应制度的建立。落实到每个学生、每一个班级、每一个年级、每一个学科,还要跟踪到每个具体的过程与细节中。
但是,一个校长心里要装着高考,却不能只有高考。我们提出“以学校的每一天成就每个学生的本色人生。”高考是我们必须直面的,但教育最终关乎的却是一个人终身的发展,是心灵的事业,要求我们以心灵引领心灵,而诗是心灵的折射。
我们都看到,现在的教育存在一些问题,有时过于功利,老师学生被卷子上的数字弄得身心俱疲,负担太重,长此以往心灵是干涸的。我希望可以把写诗作为一种净化心灵,完整人生的方式,我希望校园能更纯粹一点、尽可能地去掉一点功利的因素。当年杨绛、彭子冈、何泽慧作学生的时候都在校园写诗,她们后来成为了不起的作家翻译家、记者和科学家。真正的大家不是功利教育能培养得出来的。我也鼓励我们十中的老师学生写诗。我很高兴,有些学生写得还真不错。
有时候确实很矛盾,比如社会上往往把高考质量涵盖一个学校整个的质量,人所尽知是不对的,但你能完全改变这种状况吗?但即使明知不能,我们还要尽我们所能,还要尽力改变。
杨绛先生曾告诉我,当年振华也按分数排名,“三先生——老校长王季玉”对学生的学业抓得也是非常严格的,不然怎么会有“北清华,南振华”的说法,当年振华的学生很多都录取了清华。但当年振华的精神和气质又仅仅是学生的分数和清华的录取率所能涵盖的吗?所以,明知很难,我还要提“诗意”。诗意地做校长,是要我时时提醒自己:教育的竞争步能让我们偏离教育的本质,暴露出我们冷漠、残酷的面貌,教育者要有文化的自觉。我希望校园成为一种塑造学生精神品貌的场所,课堂更是使学生的生命放射灵光的场所,把学校打造成一个美和爱的磁场。所以我们学校提出了“真水无香”、“倾听天簌”、“质朴大气”的办学理想。“质朴大气”,是一种实而厚重、素而无华,纯而不杂、真而简明的精神。“真水无香”就是要我们学做真人,淳朴一生。“倾听天籁”是倾听自然之声,按照世界万物发展的规律而做人办事,保持自然真诚之本性。
我常常思索一个问题:“校长中心”会如何看到我的“诗人校长”的“雅誉”?我相信老师门绝不会骂我是“用心不专一”的校长。
三、“校长中心”的平台有高度
离2006年的百年校庆,已经三年过去了。一所百年老校焕发了青春。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每年的高中校长研修班、初中研修班,以及高中课改班等,不时都会来到我们十中,作为一个现场、一个个案,让学员解剖。2008年1月,《人民教育》刊发了长篇通讯《“最中国”的学校》。据不完全统计,在这三年期间,有8500多人次的校长、教师和专家,来十中参观考察。如何保持清醒的头脑?十中的美仅仅停留在校园、停留在物质层面?学校真正的魅力在哪里?
徐金才,江苏邗江中学校长。他提出"道德课堂"的概念,并作为课题投入实践,他是我的师兄,比我早几年进入“中心”研修。在公开场合我又把他叫成我的老师,在31期的时候,他确实作为老师来給我们上课。我从他的讲课中得到启发,我也进行了教育的伦理思考:在目前阶段,我们既要回归常态,更要建立理想,在功利和非功利间行走。我认为办学有几种境界,原始的、功利的、道德的、审美的,天人合一的。目前我们只能得让道德的、审美的和功利的三种办学形态同时存在。但我们坚定地把“审美课堂”作为学校重点探讨的实践课题。
每一次重温陈玉琨教授在我们百年校庆论坛上发表的演讲“学校之美和学校之德”,都有新的感受和感悟。他于在2008年暑期,又专程到苏州,给我们布置了“校园之美”的研究课题。那一天我们校领导坐在他的面前,一个个都是虔诚的小学生。陈教授慢条斯理的把研究原则、方法,甚至把研究报告,以及最后将形成的书稿的章节都拟定了。以后,他又多次来学校指导课题的研究,与我们老师座谈。
上个月,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和成都市教育局联合举行“2009年中外名校长创新教育研讨会”。这是四川大地震以后的第一次大型国际教育会议,国内二百多位校长参加了会议。又一个平台,校长们交流、碰撞,又一个舞台,校长们展示、亮相。很偶然也很突然,我有了一个在论坛发言的机会。站在讲坛上,我说:陈玉琨教授的演讲给我启发:“改造学生要立足于学校文化的重塑”;“校长是学校文化的引领者”;“创新人才是人格与智慧的统一”;“提升学生首先要提升学生的人生目标的启发之一”

是的,在这个平台上,我们被引入了新的高度。我说:我们要认真梳理我们文化传统,发掘其充满创新色彩的精髓,使之成为我们洋溢着创新美的教育制度形成的基因。
我说:我们要营造笼盖创新教育气息的学校文化场,要成就我们的教师成为审美、创新之范导。揽山川之秀灵,毓人物之赫彰,要培养我们的学生成为涵盖创新品质之完全之人物。
我说:在当下多元文化的背景下,在与历史传统文化的碰撞中,要让美与道德的相遇,要让美与创新教育交融。以美启真,以审美因素诱发学生认知的内驱力,以情商促进智商的发展,以审美的教学形式和教学艺术,让学生审美地认知、探寻、创造。还要以美储善,以美怡情。
我说:我们要在学科教学之美中培养创新人才,我们要探寻课堂之美 ,要建构焕发勃勃生机的、流淌着创新活力的生态课堂
我说:成功出于众者,创新也。在美的教育中要时刻牢记创新追求。我们每一个师生内心都要有“宏大的世界”,坚守并拓展真、善、美在内心的领地和空间。
现在十中被称为“最中国”的学校。什么叫“最中国”?作为校长我会说些什么?不止一次,我面对媒体,或者在各种论坛上,我说:
——最中国意味着弘扬优秀民族文化和教育传统精神等方面最出色。
——在最中国的学校走出去的学生无论走到世界的那个角落,因为有了深刻的优秀的民族文化烙印,他们始终不会迷失自己。
——我们有愧于这个称号,我们只是在某些教育形态上,有些“形似”,而没有达到“神似”的境界。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要更多的让学生们过好校园的每一天,让每一天的学校教育,丰富成学生的体验和认知,留下更多有价值的成长记忆,让更多的民族的本土的文化传统在孩子那里成为文化的血脉。
(本文为“我和校长培训中心”征文,2009年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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