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袁照:“情感女圣”朱先生 ——从读朱小蔓《关注心灵成长的教育》说起

(朱先生在我们学校举办全国生命教育年会)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2月第一版)
“情感女圣”朱先生 ——从读朱小蔓《关注心灵成长的教育》说起 此刻,我正在翻阅朱小蔓先生的《关注心灵成长的教育》。用虔诚两个字也不为过,对当下的教育家,假如有人问我:你最钦佩的是那十个?我会不假思索地说:其中有朱小蔓。假如又问:六个呢?我仍会不加思索地说:其中有朱小蔓。假如三个呢?我仍会说其中有朱小蔓。甚至我会由衷地愿意说:我最钦佩朱小蔓先生。她的道德、文章,她的学术涵养,都是我十分敬仰的。 我早就知道朱先生,关注她、敬仰她,但是与先生相遇至今只不过五、六年的时间。见到朱先生是因为她的学生杨桂青。杨桂青是《中国教育报》记者,2011年她采访、并撰写《柳袁照:诗性教育的先行者》,用一个版赫然刊登在《中国教育报》上。现在大家知道“诗性教育”与苏州十中有关、与我有关,其实,我们是先做事,再总结、再有概念。而且“诗性教育”这个概念不是我提出的、也不是苏州十中任何人提出的,第一个提出的人是朱先生的弟子杨桂青。 那一年,大概是2012年,朱先生出差来苏州,杨桂青介绍我认识朱先生,我请朱先生来十中,她踏入校园,她感觉这么一个温情的、有文化底蕴的地方,践行“诗性教育”太好了。于是给我们鼓励。在骨干教师座谈会上,与我们讲“道德情感教育”,从源头讲起,古今中外,让我们一下子感觉“诗性教育”是由源头的、是有理论支撑的、是有希望的。朱先生来讲学,来之前不知道有这个“任务”,是被我们“逼上讲坛”的,不做准备,侃侃而谈,如江河之水从上游澎湃而来。根据录音,不用整理,即是一篇从情感教育到诗性教育之论文。 我唯有敬佩,原来我们只知道在具体的学校、课堂等操作层面去做。这样的做,只是凭直觉去做,属于浅层次、零碎的。而朱先生一下子把我们领到了高处。从此,与朱先生有了不间断的联系、不时能亲聆她的教诲。2013年1月18日,她从北京家中给我寄了三本书:《情感道德论》、《关注心灵成长的教育》、《教育职场:教师的道德成长》,并工整地写着:柳袁照校长雅正。朱先生弟子众多,都散布于全国许多重要的教育岗位上,有作为有建树,说起朱先生无不恭谦。惭愧无法登堂入室成为朱先生的“正宗”学生,不过,我自认是朱先生的学生。“朱门”建立了一个微信群,我竟然不知如何的也混入其中。不时地也会插上几句话,也没有人怪我。
我开始以为朱先生是一个理论家,总是一张严肃的面孔。我读《关注心灵成长的教育》翻到第一篇《教育的重量与承载》,发现朱先生竟引用了智利诗人加布里艾拉·米斯特尔德“诗句”: “有很多我们需要的东西 是可以等待的 孩子却不能等待 他的骨骼在不断形成 他在不断地造血 他的大脑在不断发育 对于他 我们不能说明天 他的名字叫今天“ 太好了,朱先生也是一个喜欢诗的人。诗是情感,教育也是情感,两者在此融通了。第一次读本书是在2013年5月,我当时还在书上此处做了笔记:“引用的智利诗人的这段话好,什么都可以等待,而孩子是不能等待的”。现在,再一次翻阅,仍然是强烈的共鸣。说实话,我对情感教育的理论认知,极为浅薄,不过我始终明白中国的情感教育,一定是与朱小蔓先生联系在一起的。 2015年11月“陶行知研究会”批准成立“教育与情感文明专业委员会”,朱先生亲自操劳,诚恳邀请我参与其事。那时,我直觉意识到以后“教育与情感文明专业委员会”,最终一定会演变与发展成“朱小曼教育与情感文明专委会”,或“朱小曼情感教育思想研究会”。朱小曼先生创立情感教育理论、情感教育模式并带领学术团队致力于情感教育的科学实验与情感教育运动的推工作,能够彪炳史册。 成立大会在南通举行,朱先生作了报告。她叙述了自己建立情感教育体系的过程,目的与方法,与其是自我叙述,不如说以自身为线索,叙述了我国情感体系的过程,目的与方法。我相信这是进入朱先生情感教育之门,走向的远方是情感教育的无限的丰富而美妙的天地。我还相信这个门,也是进入中国,乃至世界情感教育之门。那一天,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情感文明的新的提升与发展的新的开始。 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把我与朱先生的一次邮件交往,在这里说一下?那是我的“秘藏”。2015年9月,我收到朱先生的一封邮件,她说: “柳校长,你好。现将申请报告定稿发给你,常务理事与理事拟在第一次会议上通过选举产生,这样改动更恰当些。这几天身体不好,做不了重活,给了我机会读你大作(其中有的是此前未及细读的)。很奇怪,只要捧起书读一会儿,咳嗽立刻减轻,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完全不咳。心静下来,静极了,安静和空灵的心涌现许多画面,青山、白云、绽放的花,还有你的父母亲人一个一个鲜活如见;风土人情、点点滴滴、轻轻巧巧、绵绵长长。你经历的生活、描写的生活那么素净、清雅,那么真实、富有情趣,我感觉比在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里获得的有关人类的习俗、情感要更真实、更生动、更意味深长,让人沉潜、陶醉其中,细细咀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从你的生活中感受到许多自己不曾体验过的情感,当然,也从你的描述中共鸣许多宝贵的、美丽动人而深邃的情感。谢谢你的文学天才和敏锐细腻的情感,让我身心受益。我愈发认定邀请你来帮助我们继续情感教育的研究。拓展情感文化建设的工作,是多么重要和正确的选择。上苍总在帮我,怜惜我,知道我想做什么,只是心有余力不足了。祝你国庆愉快。朱小蔓。” 收到此信,我很感动,边读边感动。她曾建议我担任“教育与情感文明专业委员会”干事长,这怎么能行呢?最后,竟然还是被选为“教育与情感文明专业委员会”副理事长,惭愧的是我虚忝其位,为期已经两年了,未做任何具体的事情,每当想起总是汗颜。 朱先生说:“我相信,自己的研究虽然浅薄,但皆由现实关怀而生,而且,所思所想、所言所说尚能秉持一以贯之的价值立场,并且有着生命热情、生活经历和人生感悟融人其中,有一点。我写我心、抒心写真”的味道。”(《关注心灵成长的教育》自序)说的太对了,朱先生情感道德理论是鲜活的、鲜亮的。有她自己的情感生活奠基其中。 朱先生与苏州有缘。他父亲曾担任过苏州市副市长,时间是在1965年、1966年,主管文化教育等。2012年那天,她与我坐在校园里,那是瑞云楼下的玻璃房,紧靠着西花园,雨慢慢地下着,树上树下、小径小道上,似乎都飘着一层层薄烟,听她讲她父亲的故事。当年,她家在南京,父亲被调到苏州,住在招待所里,她曾去过,在一条小巷。1966年,天下开始大乱,她带着母亲的嘱托,独自一个人来苏州看望父亲。那个曾经去过的小巷,那个曾经住过的招待所,却没有父亲的踪影。大门紧锁着,她只能坐在台阶上,坐了很久很久,等候父亲归来。远远的马路上,开来了汽车,游街队伍来了,车上是站着一个低头、挂胸牌的当权派,车下人群激昂。她站立起身、跑过去,细致辨认,原来被批斗的就是她父亲。汽车开远了,父亲去了哪里?到哪里可以找寻?不得而知。当时的朱小蔓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她在茫然中追赶了一阵子,最后,只能一步一步退回到那禁闭了大门的台阶上,坐着,坐着,天昏地暗,等了很久很久。 这段经历,是先生总不能忘怀的经历。也是悲哀的,带着绝望色彩的情感经历。我相信对她建立道德情感理论是有帮助的。朱先生一生投身于情感教育研究与推进,曾先后担任南京师范大学副校长,中国中央教育研究所所长。当下担任着中国陶行知研究会会长。陶行知是现代中国最伟大的教育家,没有“最”之第二,中国陶行知研究会与中国教育学会一样,都是国家一级学会,不能不说是对陶行知的肯定。由朱主导陶行知研究,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大名人研究伟大的人,是上苍的抉择。 “真正的道德教育更多地只能借助于各种复杂的渗透的方式完成,由此产生的影响最终将变成人的稳定的心理品质。”(《关于学校道德教育的思考》),与朱先生平常的交往,不知不觉正经受着美妙的“道德教育”。今年八月中旬,我卸任苏州十中校长,一周后,朱先生给我电话。她说从微信圈里得悉。对我百般呵护,关心我今后有什么打算。还问:赖配根、杨桂青夫妇知道不知道,她说,她正在南京,过几天回北京,一定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关系我、关心我,真如一位亲大姐,对小弟无所不在的细微关怀。那一刻,我心头只有感激、感恩的情绪、情感弥漫。 与朱先生不常联系,她工作忙,身体也不是太佳。虽然不是经常联系,不过心中总是牵挂。2015年11月在我们学校举行了全国的“生命教育年会”,从那次见面,至今即将两年时间。见她整天咳嗽,且连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为朱先生担忧、焦虑。我曾给朱先生发邮件,“开导”她: “朱老师,身体好一点了吗?您是劳累所致,静静地休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好。一杯茶,坐在窗前,看看天。看看云飘来,又飘去,看看风吹过,树叶摇动的样子。这就是人生。不是写作、思考、酝酿一件新的工作才是人生。生命的意义,也在于没有意义的走走、坐坐、躺躺、聊聊之中。……朱老师您的文字极佳,文学性的语言,优雅而有情感。您也写写散文吧。您写散文一定是高手,对您的身体会更好。” 现在,再重读这段文字,羞愧,我竟然“开导”朱先生。不过,我是真心的,我是真想能让朱先生轻松一些,轻松轻松再轻松,放松放松再放松。 我想说,朱先生应该从她的学问、学说之中,暂时“游离”出来,朱先生这些年曾生过几次大病,躺在手术台上做过几次大手术,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意志与毅力。如此地艰难,她仍很十分顽强。读书、奔波、做学问、演讲、组织学术、学会活动、接待来访、带研究生,提携后人,每天工作到几乎要到瘫倒为止。每一次朱先生来苏州,她先生吴老师总是陪伴在身旁。几次接触,我与吴老师也很熟。他曾参加过老山前线的那场战争,他曾在前沿阵地一趴就是几个月,真是亲身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人。是一个军人,有军人的威武与正直、严肃。现在他是朱先生的“保姆”,说到朱先生,朱先生在敬佩之中,总是摇头,说她“不可救药”。 我们有一位校友叫沈骊英,是台湾清华大学前校长沈君山的母亲。先是我们的学生,后来又回来做了老师,费孝通即是她的班上学生。沈骊英后来离开学校到了中央研究院小麦研究所,研发了著名的“中农28”,是可以增产二、三成的优良小麦品种,被人称为“麦子女圣”,是陶行知最崇拜的女性。给了我启示:朱小蔓何尝不可以称为“情感女圣”?她是我国情感道德教育的第一人。她对情感的“情有独钟”。情感在生命中的作用,情感在人的生命成长中的作用,情感在师生成长中的作用,在她的著述中阐述得完整而淋漓尽致。她的书博大精深,非能只用几天的时间就能读完、就能领悟的。断断续续我读了五年,还是一知半解的。不过,像“道德教育的内涵界定为‘指向人的德性培养的教育’”、“创造一个合理、向善和健康的道德文化环境对于道德成长至关重要”等,这些在书中随处的教育警句,我却是记住了。 我坚信,通过教育,即情感教育,使师生拥有情怀,高尚的情怀,比如,家国情怀、本土情怀、悲悯情怀、诗人情怀等,那是我们的责任与使命。是我们教育人一生必须坚守的。朱先生的弟子杨桂清,在梳理了我们历史与现实的教育实践经验做法之后,提炼了“诗性教育”,是对我们“本真的、唯美的、超然”的教育理念再一次升华。确切地说,是杨女士运用情感教育的思想,把零碎的素材整理成了系统的理念体系,感性上升到理性,把不自觉地转换成自觉地。所以,在朱先生的“情感教育”面前,我们仅是一个实践的案例,是对“情感道德教育”在学校层面作的一个“注脚”。——现在,乃自将来,对朱先生,以及她的“情感道德教育”唯有感恩、敬仰。我以为,这些年来的所谓“情景教育”、“幸福教育”、“成功教育”、“诗性教育“等林林总总教育探索流派,它们的理论基础,深究一下,都离不开朱先生的”情感道德论“,是绕不过的源头活水。 2015年11月23日初稿于西花园,2017年9月17日完稿于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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