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消逝的手工艺】—-古老的水碓 悠 悠 的 歌

《即将消逝的手工艺》系列
将分门别类的叙述介绍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熟知的、
曾经辉煌无比、而今却面临失传消逝的各种手工艺,
敬请期待!
记水碓师傅段盛如
古老的水碓
悠 悠 的 歌
文:等渔 编辑:缪斯
Water Cone

L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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圜转迫杵水迫轮,
急急晨昏舂不止。
这是清代黄之隽《水碓》诗中描写的水碓工作情景。
水碓,其实是一种重型机械锤,是利用山区的水力资源和地理条件制成的一种简单的动力机械装置。最早提到水碓的是西汉恒谭的著作。《太平御览》引恒谭《新论·离车第十一》说:“伏义之制杵臼之利,万民以济。乃后世加巧,延力借身重以践碓,而利十倍;又复设机用驴骡、牛马乃投水而舂,其利百倍。”此言“投水而舂”就指水碓。它又称机碓、水掏器、翻车碓、斗碓。主要的原理是利用木石借水力作用进行舂击。它的动力机械是一个大的立式水轮,轮上装有若干板叶,轮轴上装有一些彼此错开的拨板,拨板是用来拨动碓杆的。每个碓用柱子架起一根木杆,杆的一端装一块圆锥型石头,下面的石臼里放上需加工的稻谷、油茶、矿石等物。哗哗倾泻而下的流水有力地冲击着硕大的水轮,水轮带动着转轴快速地旋转,轴上的拨板有规律地拨打碓杆的梢,使碓头一起一落将物捣碎。
在“九老十八匠”这一民间对传统能工巧匠的俗称里,水碓师傅大抵可以纳 入十八匠中的木匠一类。水碓师傅所用的刨、锯、斧、凿、铲、锤、墨斗、牵钻与一般木匠所用的工具大体相同,可木匠中会做水碓的寥寥无几。在常山,就有这么一位方圆百里独一无二会做水碓的匠人。段盛如,男性,芳村镇芳村村人,1949年生,小学读了四年后即辍学回家务农。16岁那年开始随父学艺并刻苦钻研水碓制作技艺,17岁便能独自外出揽活,至今做下的大大小小水碓不下千座。最新的一座坐落在本县新昌乡黄塘村老油坊内,2015年完成。
一谈起水碓,段盛如便有说不完的话。他出身于水碓制作世家,爷孙三代以此为生。爷爷学会这手艺后便开始走南闯北,凭此本领让一家人衣食无忧;父亲子承父业,虽常年跋山涉水但也能让妻小生活无虞。到他成为远近闻名的师傅时,也还是常年活儿不断,求者络绎不绝。安徽黄山屯溪、江西三清山下金沙、淳安千岛湖畔汾口、江山千年古镇廿八都、开化马金溪流域、柯城航埠常山江畔以及周边近十来年开发的大大小小景区都有他制作的水碓。早先,水碓最主要的功能就是舂米、榨油。后来,它在发展演变中用途得以推广,大凡需要捣碎之物譬如矿石、竹篾、纸浆、蚊香、瓷泥、香料之类皆可入碓。就常山而言,芳村、新昌一带山高林茂、水资源十分丰富,村庄大都依山傍水而建。村民以种粮、种油茶为主要生活来源,外出打工、经商赚钱补贴家用者很少。早时,收获的粮食作物大都以人工打杵臼舂米、推磨磨面粉、用撞杆或石锤撞击扦头榨油等方式加工,劳动强度大,从业者十分劳累且效率不高。水碓的出现,极大地提高了当地生产加工的效率、降低了劳动成本。于是,大凡有足够水源的地方,人们都会建上磨坊水碓。水碓师就自然成为当地的能工巧匠、成为大户人家的座上宾。段盛如的祖父如此,段盛如的 父亲如此,到段盛如自己成为独当一面的师傅时,也还是如此。谈及此,段盛如一脸的骄傲,因为这一门独特的手艺方圆百里仅他一人能做。
水碓的制作耗材大、耗时长、结构复杂且关键部位要求高。据老段介绍,一般而言,做碓的碾盘所用木材直径须50至60公分,而用作榨油则最少须80公分。做水车轮、碾子、车轴、齿轮都需要大量的木材。其选材也比较讲究,水车轮一般选用松木做板,因为:“水浸千年松不烂”;车轴选用硬杂木,车轴固定在轴套,所有木结构传动部分都采用硬杂木,如刹树、黄坛树等;其他如樟木、苦槠木、栗子树也可作为其他部件的材料。水碓的结构部件庞大,主要部件有大水车、碓房、轮板叶、石臼、石磨、转轴、大木杆、杆上圆石等等。做一台水碓(含碾),少则一百六、七十天,多则两百多天。制作中最关键的是轮杆,必须拿捏的十分精确,否则就转不起来。而整座水碓,全是木头榫卯结构,不用一枚铁钉,充分体现了中国传统木匠工艺的精髓。水碓内部结构科学合理,环环相扣,很具实用和观赏价值。碓头重,则动力大,捣碎速度就快。说到水碓工作时的情景,老段就像个诗人:“水碓的碓头一分钟可舂击60至80下,每当水碓昼夜不停地运作时,急流冲击水轮哗哗哗哗的声音、碓头撞击石臼嘭哒嘭哒的声音,让人一靠近,就感觉大地在震动。”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集体时代的农民们靠参加集体劳动赚取工分换得粮食及其他生产、生活资料以维持本人和家人的生活。那时壮劳力劳动一天赚10个工分,到年底分红时折算成人民币最多也就几毛钱。段盛如凭着做水碓这一独特技艺,一天却有2元的收入。而当时一般的木工一天的工资是1元3毛,篾匠是1元。相比而言,那是绝对的高收入。当然,与其他手工业者一样,老段每天2元的收入必须上缴生产队1.5元以换得10个工分,不然队里就不给开证明,不给分粮食。没证明就不能外出干活,没粮食就不能养家糊口。扣除上缴集体的部分,老段每天还有0.5元的纯收入,一年下来还能积攒下百儿两百的。由于水碓制作耗时长,工序繁琐,技术要求高,加之周边地区需求不断,除回家割麦和回家过年外,那时的老段一年到头几乎都在外地干活。长期的抡锤挥斧,练就了一副铮铮的身板。年近古稀的他,身材算不上魁梧,至今却仍能轻松自如地破板削轮、斧耕不辍。
说到制作成本,老段给我们算了一笔账。做一座水碓,刨去的木料不算,仅铁箍就需千余斤,加上师傅的工资及吃住费用等支出,制作成本就算在大集体时代至少也得千元以上。“这么高的成本,怎么有那么多需求者呢?”面对我们的疑惑,老段侃侃而谈。“它的成本是一次性的,除了做碓与磨坊外,不需其他的成本和人力。只要有溪水自上流下,就可以产生效益。丰水期全天不停轮流转,枯水时可用踏碓牛鞍磨加工,一般男壮劳力干重活和粗活,下水碓磨面、舂米等大部分由妇女承担。那时一个生产队甚至一个大队只要有一、两个水碓,就能解决农户粮油的加工问题。每个水碓确定1至2人专人管理,收取农户加工费(俗称碓份)以补水碓维修材料、工资及管理人员等开销。需要加工粮食的农户早几日就要向水碓管理员预约排号登记(俗称接碓)由管理员安排一家接一家,上家磨好下家上。而一座水碓,只要维护得好,可用十几甚至几十年。”老段如此一介绍,我们的疑惑便豁然而解。而今,一座两碓(多则七、八个碓)以上的水碓,至少得10万元方能建成。
老段做水碓属祖传。许是手艺人谋生的需要,只在家族内部传承。眼下,家族中虽也有从业者,但能完整完成整套工序的只有他。其他工匠只能给他做助手,做些辅助性的部件。他有俩儿一女,原也有把这一独特技艺传给儿子的愿望。可儿子们因这因那的原因都未能子承父业。对此,老段在叹息之余,更多的是表示理解。“现在,除了旅游景区供游客观赏外,谁还用水碓舂米、磨面呢 ?”这倒也是,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与农业机械化的推广与普及,碾米机、钢磨、粉碎机、榨油机等早已替代了古老的水碓磨坊,功效提高了几十倍。如今,电气化的粮油加工更加省时方便。水碓,这一古老的农用器具已渐渐失却原有的功效,成为一件仅供游人观赏的物件。

Culture
在结束对段盛如的采访前,老段带我们参观了位于新昌乡黄塘村的木榨老油坊。在那里,我们见到了“投水而舂”的水碓,看到了古老的“木龙榨”。在土法榨油的十几道工序里,水碓最主要的功能便是将脱壳晒干后的油茶籽碾成茶粉,而碾粉是榨油的一道极其重要的工序。因油榨今年尚未开始启用,我们便未能亲眼目睹水碓工作的情景。只见它静静的立着,宛若一位曾是丰姿秀逸、顾盼楚楚少女的老妪在恬淡的天空下安详地回忆往昔曾经拥有的美好的岁月、青春的喧闹、爱情的甜蜜和吱呀的歌儿。而此时的老段呢,恰似一位多情的汉子,痴痴地凝视着自己曾经貌美清纯、青春勃发、能歌善舞的情人 ······
蓦然想起南宋诗人陆游的诗句:“虚窗熟睡谁惊觉,野碓无人夜自舂。”恍惚间,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这样的情景:群星闪耀的夜晚,偶尔有流星从广阔的天空划过,吱呀的水轮声、隆隆的石磨声,伴随着田野呱呱的蛙鸣声与哗哗的流水声组合成一场田园交响乐。多么富有诗意的乐章!

告别老段时,我们竟有些怅然。在城镇化日益加快的今天,水碓这一古老的机械作业逐渐没落似乎已成不可逆转的趋势。然而,作为记载千年历史和先人博弈大自然的智慧的人文景观,水碓十分有必要被当代人保护下来。虽说水碓已被纳入国家非物质遗产保护范畴,但若干年后,我们这儿还会看到“岸花藏水碓,溪水映风炉”的情景吗?毕竟,段盛如已是年近七旬的老人!
文:等渔
图片:缘小来 艺猫 等渔
“精彩回顾
【即将消逝的手工艺】—-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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