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苗秧的回忆
焦富军
人到中年,慢慢的开始怀旧。最近,在我脑海里开始浮现学生时代农村老家的一些趣事,这里面,印象最深的算是栽小苗秧了。七八十年代,农村主要是解决温饱问题。那时候,由最开始的大集体大生产到最后的土地承包到户,我老爸和老妈还有众多的父老乡亲、亲戚长辈都忙于田间地头,一季油菜或者小麦,一季水稻,年年如此。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每到初春时节,家家户户开始忙着并秧苗,最先,并的是塑料薄膜,把田弄成一米多宽方方正正的,平整好以后,撒上谷种,均匀的撑上竹条,然后在上面蒙上塑料,就耐心等待谷种发芽、秧苗长大,这种育秧的方式叫薄膜秧。又过了些年,可能是为了提高谷种出芽率的缘故,慢慢开始流行栽小苗秧了。就是家家户户或者几家联合建一个温棚,温棚的下面留有火道,一般用条石砌成。温棚里面用木头或竹子分成一层一层的格子,将泡好的谷种洒在长1.2米、宽0.8米的竹篱笆上,整齐地放在格子里,然后温棚上面蒙上塑料。为了催苗,农户每天都要在火道里塞柴续柴,烧火加温,并进去不停给谷种洒水。大概十天的样子,谷种便长成了秧苗。那一根根小秧苗,嫩叶儿残留着一两滴雨露,一闪一闪的,青翠欲滴,就像一位亭亭玉立的绿衣少女。篱笆上的小苗秧,有一寸多长,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像是正在接受检阅的绿军方阵,挺壮观、挺诱人的。待到这个时候,一个重要的工序开始了,那就是栽小苗秧。那时候,小苗秧由于短、小而且太多,好多大人都忙不过来,大人们长满老茧的双手显得有力无处使,笨手笨脚的,栽起来效率不高。于是乎,栽小苗秧便成了学生放学后或周末的一种重要支农劳动了。
那时候,农村学校放学大概在三四点的样子,同学们还未放学便开始在班上、学校请栽小苗秧的人。而且,那时候请人帮忙还得看你在班上的人气如何,善于外交、人缘关系好的可以根据需要请到好几十人,而那些人缘不好的同学大家都会婉言拒绝。在请来请去的过程中,学雷锋、换活路、还人情、礼尚往来这些传统而又朴实的想法显露无遗。一到放学,同学们便组成一个个小分队,来到田间地头开始栽小苗秧。一二十人围着一巷一巷的平整的农田,或坐着、或蹲着,开始将篱笆上一饼一饼的小苗秧分成一根一根的,估摸着四周一寸多的距离用指尖栽到田里。栽小苗秧的同学们,顺着水道一字排开,就像写字一样格外认真,或埋头苦干、沉默不语,或大声喧哗、相互取笑,或三四人轻言细语、窃窃私语。不管怎样,唯一不变的是,大家手都没有闲着,左手分苗,右手栽秧,一个比一个敏捷,一个比一个娴熟。偶尔,同学们也会伸个懒腰,站立起来,东张西望一下,比较谁栽得快,谁栽得好看。那时候,蹲的时间久了,也会坐着栽。栽小苗秧的人,一般坐的是小木凳,小椅子。但用的最多的,还是那种便于移动,“丁”字形的简易凳子。这个凳子是将一块或方或圆的小木板钉在一个圆柱形的木头上,形成“丁”字形,很有实用价值,入土深,坐得稳,且不占地方,便于挪动。直到现在,我还很佩服大人们的聪明智慧。由于学生天生心灵手巧、动作敏捷,加之人手众多,所以,一般情况下,用不了几个小时,一家的所有小苗秧便会全部栽光,顺利交工。这时候,同学们便走上田坎,洗脚洗手,然后就是集体吃饭了。那时候,农村的生活条件还不是很好,但每家每户在款待同学们时都会倾其所有,精心准备,不甘落后,这体现一个面子问题和口碑问题。家家户户要么是炖肉、要么是四菜一汤,甚至六菜一汤,条件好的除了饭菜还会摆一些花生、瓜子、水果糖,放上几瓶小香槟。同学们要么八人一桌,要么端着、蹲着、站着吃,反正个个情绪饱满、胃口大开。在那个生活条件相对艰苦的年代,好几十个正在“吃长饭”的同学共进午餐,大家往往会像打仗一样,个个争先恐后,狼吞虎咽,场面是何等的激烈壮观?直到现在,我还怀念同学们一起吃饭的场景,感觉那时候吃饭格外香,饭量也格外大。更有甚者,我们还约上十几个最要好的同学周五下午出发,步行几十里路,来到同学家中,栽一两天小苗秧,住在同学家,吃在同学家,玩在同学家。记得初二有一次,我们在郭家坝一谭姓同学家中,栽完小苗秧后,叔叔阿姨盛情款待,大家都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兴致很高,硬生生将他家一坛上好的包谷酒喝完了,那坛酒足足有二十多斤,创下了生平喝酒之最,也成为了初中同学们屡次聚会中的一段佳话。我的老家,是2002年六九洪灾的重要受灾区,蒲河两岸好多农田和水渠都被洪水冲毁了,或者被沙石掩埋了。这些年,在脱贫攻坚的大背景下,国家大力实施了土地复垦工程,但昔日的良田大都恢复成旱地了,加之父老乡亲都以经济建设为主,觉得种粮食不划算,所以,家家户户种水稻的场景已不复存在,栽小苗秧的壮观景象也都变成了学生时代的美好回忆。但每逢春播季节,那种场景就会浮现在眼前,同学们一起栽秧苗,一起抢饭吃,一起穷开心,这些最能见证纯洁友谊的过往,会一直深深的埋藏在我的记忆中!
焦富军,供职于佛坪县教育体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