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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7期|
下午街上转悠，行至县城南堡子街道，忽见原县级部门任职的王主任在店铺里拿着尺余长、金灿灿的铜制烟锅，一本正经的在端详，打过招呼便问他，你抽旱烟？他说，我一直抽这个。
机关院子一块呆过几年，未曾见他抽过旱烟，哪怕是纸烟。我随打趣地说，呵呵！你当了多年领导，没见你噙过旱烟锅？倒是见你在人家头上弹过烟锅的！
如今单位抽旱烟的人很少了，一般都是八十岁以上的老干部中个别有，我们这一排人大多抽纸烟。纸烟有金卡，好猫，芙蓉王，软中华。烟的档次彰显抽烟者的身份地位和经济基础。大凡老板抽烟，坐定时中华烟一般放在桌面上，周围人侧目斜视，脸上透出羡慕、谦恭和勉强的微笑；抽金卡者，通常不外露烟盒，抽一支，就用两个手指在上衣口袋里夹一支。
儿时记忆中，市面没有机制纸烟，初冬的农村，几个老年人头戴火车头帽，穿对襟棉袄，棉裤腰打个折子，缠一条布腰带，腰带上，腹前或背后，别着一杆旱烟锅，顺土墙靠一溜溜晒太阳。
六十年代的老年人都拥有一杆烟锅 ，就如同我们现在每人拥有一款手机一样。烟锅有铜的、白铜的，烟嘴有铜的、玉石的，一般以白铜为烟锅之最。谁的日子滋润、烟锅装备精良，其坐的位置，自信的神态，抽烟的姿势，眼一扫就看得出来。
烟包是皮质做的长方形小口袋，一条线绳从包口缝制时留置的空隙中穿过，打一个结，随着岁月的流逝它已变色、发毛。粗布缝制也是有的。
早期火柴是计划供应的，仅用于家庭点火做饭，所以火燫成了抽烟人必备的取火工具。那火燫是铁匠打的，月牙状铁饼两侧尖端伸出的扁铁，对拜似的弯下头来，并在各自空间向内绕一个圈；火石是农闲地里挑野菜时捡来的灰色小片石；棉硝是把旧被套里的棉絮和灰灰菜融合一起揉搓，晾干以后易于点燃。
抽烟的过程是静默的，老者坦然地将烟锅塞进烟包缓缓的挖着，左手凭感觉隔着烟包反复按压，眼睛茫然漫游着，确认装满后叼在嘴上。左手三指捏住石片，取一丝棉絮贴压于拇指下，右手三指夹住火燫置于眼前，至上而下，相对撞击，瞬间可见火星飞溅。好一点火石撇一两下即可点燃，那棉絮燃烧很快，须不失时机地将火源速速移放于烟锅上，嘴里吧嗒吧嗒的抽，顷刻间就冒出青烟来。
抽烟的过程是享受的。烟抽一半时，那老者忽紧抽几口，进而变为长长的吸，把那烟雾吸进肺的深处，同时将烟锅外移两寸，举在空中。瞬间，一切似乎凝固了，僵硬的脖颈，眯缝的眼睛，还有隐隐鼓起的肚皮。静止三四秒后，闭住进气门，把憋在肚里的烟雾从鼻腔喷射出去。
那时我还小，不理解这个神态，中年以后，也曾模仿这个过程，但仅仅能做到烟从嘴里进，尔后鼻孔出，做不到那长长的吸，达不到那个境界。
借火的过程是默契的。大凡借火者，身子稍倾，把烟锅举起来看着对方。受视角提醒的老者，会稍稍转身伸过烟锅对起火来，借火者吧嗒吧嗒的抽，老者鼓动嘴巴压缩机般的吹，待烟锅冒烟的时候，两眼对望，微微点头就移开了。
受大人抽烟的感染，孩童们也从作业本背面撕一页纸，将秋后落地的棉叶揉碎卷入，放在手心搓紧，用舌头舔湿余露的纸角，粘严实，掏出灶房偷出的火柴点燃，吸一口，呛得咳嗽流泪，仰起头，张着嘴，半天不敢吸气。
烟锅的维护是必须的。一锅烟抽完，老者会把烟锅口朝坚硬的地上磕几下，弹掉烟灰，举起烟锅头看烟垢的积存程度，地上寻一支小木棍在内壁挖挖，用嘴吹去烟管里的积尘，再把烟锅头煨在左手心转转，闭一口气，扯一把腰带，把烟锅别上。东乡的旱塬是缺水的，不像城里人那么讲究，搓搓手，拍几下，心里就净拌了。
烟锅的普及是有市场的。阡东镇街道曾有一专门集日游走兜售铜制烟锅的老者，高高的个子，清瘦的身材，洼陷的腮帮，稀落的牙齿，肩上披着粗布口袋改制的挂件，插满各式烟锅头，在人群中大声吆喝着sa.sa换sa.sa，独门经营，收入尚可。
随着时代的进步，现在的烟锅精致多了。一杆尺余长的纯铜质烟锅，外径约一公分，间隔套有两个玉石疙瘩，售价120元，还有兰木杆，对刺杆的，都价格不菲。也有新出的白铜烟锅，在杆径和锅头的背弯处还焊有备鞍，形约五毫米宽一绺铜片上镶制的图案，意为加固和美化。
昔日老年人抽烟的过程影响了我一辈子，抽烟人那深思熟虑的神态更显得成熟和稳重。我也偶尔抽纸烟，却是陪伴式的，客来点火，客走烟灭，没有长足的进步，对于烟锅，抽旱烟，更是望尘莫及了。
作者简介
邹万海，礼泉县阡东镇人，退休老干部。
编辑︱常佳
审稿︱壮美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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