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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 槠 的 味 道
文/周天明
小雪节气了，尚有春眠的感觉，走在林荫大道上的我，脚步沉沉，昏昏欲睡。也许今晨起得早，又爬了老半天的格子，有点累了。看看午后的太阳，拼命往树林中灌阳光，前面是上坡路，再走就冒汗了，我只能半路折返。
因是周末，路上游人络绎不绝。我踉跄走来，猛听一外地人问一对母女蹲在路边捡什么？那母亲的用普通话响亮回答：“捡苦槠。”“苦槠啥样的？”我条件反射般接过话头，使我自己都大吃一惊，感到好笑。那女的听我是本地口音，便转而用本地话跟我介绍起来。
说来真的很菜鸟，我虽然出身农门，本地大小果子也认得有八九成，偏偏这苦槠好像跟我隔了一层膜似的。少时老家山前山后没有苦槠树，放牛砍柴时没有在意过苦槠树，上市落县没有买过苦槠果，走亲访友也很少尝过苦槠味，自然对苦槠知之甚少。
但我知道有槠树这一物种，砍柴时听人说槠树与木禾燃点高，不宜当柴火烧。可是那时连茅草都不好找，哪来这大柴料可砍？学木匠时懂得槠树脚、木禾框、樟树面是做傢具的绝配，但那接触的是现成木料。走乡串户期间，物质已越来越丰富，发现不少地方都有苦槠树保护标志，也有人递上苦槠果品尝，才略知槠树样子和苦槠滋味，但觉得那只是一种树而已，又认为苦槠有苦味，比不上桃子桔子等栽培的有味道而不屑一顾。
使我条件反射的原因是，最近散步时常发现有人在地上捡什么？是毛栗？是檡子？抑或是磨菇？当年“小秋收”情景久违了，当听到是“捡苦槠”，便更觉惊讶。“苦槠是捡的吗？”我在那位母亲的指点下，看看小女孩手中塑料袋里的苦槠，又看看她们认真在地上寻找的样子，始知那株高耸入云，树叶长楕圆形带锯齿，树干略显白色，树皮纵裂翘起的便是苦槠树。这么高大的树爬上去采摘当然不现实，只能等它自然落地后捡拾了。我也学着她们，围着苦槠树脚，捡到圆滚滚、黑溜溜的几颗，放到小女孩的塑料袋中。
捡完后母女俩走了，可我已睡意全消，心想这么厚的树叶，怎么能只捡面上的几颗呢？我用木棍拨开树叶，果真发现藏着不少油亮滚圆的苦槠果子。我又试试生苦槠的味道，发现并不那么苦，反而有一点清香味。就在我为意外收获喜形于色之际，又发现有几拨人在不远处采集。
当我捡完欲回家时，有俩姐妹似的向我走来对我说：“我们刚才捡的地方很多，你还是到那边捡吧。”我看她们捡的时间不多，却有二斤左右的份量，顿时感动她们的无私而忘了自己的腰酸背软，来到她们所指点之处，用树叉拨拦一下树叶和草丛，一颗颗苦槠果便像爆豆子似地跳了出来，捡得我满头大汗。树林里暗淡下来，视力体力原因，我揣着两半衣袋的苦槠果捎带点小得意回了家。
妻子见我捡回一堆苦槠果，笑嗔着说：“一个大男人捡这些东西干吗？”我说：“少时没经历过，体验一下，你捡过吗？”她说：“我也没捡过，但知道苦槠很苦，不喜欢。”我说：“我生吃了两颗，不苦。怎么炒你知道吗？我听那女的说，炒苦槠要加豆。可家里没有黄豆怎么办？”她说：“那就用乌豆呗。”我说：“乌豆只有豇豆粒大，而苦槠果有莲子粒大，苦槠未熟，乌豆便会焦，放在一起怎么炒？”妻子被我问住了。
第二天是爬山日，我忽生一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苦槠炒熟，带爬山队分享，让他们教我炒苦槠方法。我早早起床，遵妻嘱把苦槠果洗干净，一咕噜倒进锅里，开足火力，“令朗，令朗”炒了起来。待薄薄的果壳略显焦色，熄火倒出，迫不及待剥开试尝，感觉浅浅的苦味中有一丝香气，嚼完后舌齿间留有淡淡的回甘。拿到爬山队每人一小撮，大家反应强烈，有惊奇的，有怀旧的，有谈感受的，有说炒法的，跟已然了解和自己体验的基本相同。
妻子品尝后也觉得味道不错，只是嫌太硬了些。再次散步时，她也兴冲冲地参加了捡拾。拿回家后，她采用煮的方法试图改变苦槠硬度。我尝了觉得果肉是柔软多了，而香味却减少了，建议她重炒一遍。因果肉已熟，为加乌豆创造了条件，她就用小量槠果加乌豆试炒。炒后再尝，果香回到干炒时的味道，而与乌豆同食，可以提高香味。如此看来，炒苦槠放入豆子，并不能改变苦槠本身的口感和香味，而只能掺进去从咀嚼中达到目的。还有，槠果不论干炒还是煮后炒，放久了都会变硬。据说用苦槠磨粉做成苦槠豆腐还有涩味。我每天坐在电脑桌前爬格子，时不时往嘴里丢进几颗咀嚼，竟然咀嚼出瘾头来。
现在水果琳琅满目，美味佳品数不胜数，可总提不起那个食欲。为什么小小苦槠引起我的兴趣？因为它不单单是一枚苦槠，而是一种未知探索，一次久违相遇，一种过程享受，一道苦甘回味，从里面可以咀嚼出漫漫人生路上许许多多的逻辑与道理。
作者简介|周天明，浙江永康人，曾先后在学校、乡镇、机关任职，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喜欢文学创作，著有《坐爱枫林》、《信马泥牛》、《法路迢迢》、《永康周姓稽考》、《罗山周姓考拾》、《舜耕历山》、《酌走巅溟》、《诗涯樵客》《罗驸马罹难记》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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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维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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