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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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膏像是素描中最难的题材,没有之一。
光影、质感与神情全部钟意于这一具石膏人像上。
我不擅长,确切地说,是遇到了画生滑铁卢。
抓着几只笔,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张被搓摩的素描纸,画面上是零散躺着的线条。别说上调子,仅是起形已把我拉入了绝境。远方的一个个画板上都在动工,人物在一点一点地被开凿一般的显现出来。欣喜的笑容,不吝啬赞美,都与我无关。
我不想望向那团圣洁的白物,不想把心放下来观察每一处距离,不想在一晚几个小时的磨练后,继续保持无尽鲜活的热情奔赴。这与我曾经能做好的那一幅幅画作,毫无干系。
老师走过来了,他在给每一个人修改指点。
手中是画,背上是沉重的包。
风从头到脚的滑进去,仿佛那么多的利器,都在刺着我,果然冬天。十点多夜晚的街道,只有夜宵的外卖声。我的眼泪快要涌出来了,可是太冷,等到我会坚持,不做出任何表情的走着。
我从不害怕未知,也不害怕失败,只是害怕无助。想象那道你无法逾越的难关,可你热爱于此,愿意长眠于此。
直到新的太阳升起,新的落日沉浮。我琢磨如何在第二次画石膏像时取得些许进步,脑海里反而明朗,心无杂念时,只在回忆每一步的要点。
直到新的画笔提起,新的橡皮屑落下,我长舒了一口气。只要开始这一步,我便能前进,便会走出一尊石膏像,便在磕磨自己的心志。
做雕塑也是如此。当你步步探索,一次一次推倒重来,一次一次重重地把泥拍在板上,一次一次把身体埋进手推车,艰难地拔出一段泥巴。
泥巴不都是软的,多会被空气冻硬,死磕一段硬泥巴,固然很疼,很难;死磕在一把烂泥滩上,才是伟大。
《了不起的盖茨比》结尾中有一段话,再合适不过:“So we beat on, fight against the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乾乾按:
我爱宜宣表达的精炼、爽利!读宜宣的文字,多是这样的阅读体验——酣畅淋漓、惹人沉思。
相遇以来,我佩服宜宣的沉静、坚忍,她身上有一种很打动人的奋发劲儿和韧性。我常在给孩子们课堂任务后观察到宜宣的持续专注,多次暗生叹服,感慨这个小姑娘可期的明日。
我想,在世间,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会有过程性的喜、忧,瓶颈天降,困顿、无助里,何以处之?宜宣面对化石膏的难关,时时思之,终得明朗,迈出至关重要的“开始一步”。打破冰泉,流水汩汩。从此,心志有了新的飞跃。
我相信,“死磕在一把烂泥滩上”是一种高贵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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