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

早晨,睁开眼的时候,天色还是暗沉沉的。拉开窗帘,见到地面是湿润的,雨究竟是在落着,轻悄得像春雨,可又怎比得春雨。生气与暮气,是属不同的概念。雨天,总觉得天气会冷。儿子不肯加线衫,匆匆出了门,我没站在门边目送他,也就没有叮嘱他几句了。儿子的高中生活,有令我羡慕的青春年少与寒窗苦读。儿子的晚自习又多上一节课了,我心中暗自欢喜。夜熬得越来越深,早晨起床总是没有好心情。潮湿的地面,潮湿的空气,也是美妙,已有许久都没见雨了。秋季清朗的日子多,到了初冬,也似深秋,气温和暖,如果不是想到生命的凋敝,倒也是极为怡人的。一场朝雨,可以浥轻尘,可以净人心。千年的雨,四季的雨,都如一曲“雨霖铃”的词牌名,零零之雨,皆有意无意地赋以了各自不同的心境与物象。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也如这漫空的烟雨,氤氤氲氲,迷人心神。雨有空灵与虚无的意象,也就与诗词有了契合之意,就如那千古的月色。走出电梯,又遇一霎的急雨,像梧桐道上那些匆急的脚步。撑开的雨伞,如撑开一个无雨的天。车子停在雨的那头,停在落叶的那头。我们每日都走着同一条路,路上可见时令走马灯似的变换,岁月也就去了不少。道中,四野,烟雨迷蒙,像有一场场的相遇。歌曲里的深情,记得已有好久都没有唱过。“第一次偶然相逢,烟正蒙蒙,雨正蒙蒙……”似乎记不清它的歌名了。当年云儿很喜欢唱这首歌,旋律也是熟悉的深情。那些痴情的,殇情的,绝情的,悲情的故事,都像华胥一梦,空惹柔肠有百折。读来,已觉情深为美。“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究竟是古人更为多情,以笔书心,心更痴缠。天城的雨落在天城,砌下落叶无数。叶上的雨,无端地就如了离别的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落叶也有流泪的理由。快意恩仇。相忘于江湖。都属剑气盈怀的落拓之境。一人,一马,一剑,一江湖,深居简出,或者纵马驰骋,都有大境界,也比陶渊明的归隐更有大逍遥。有人说,文人诗客的心中都有一个侠客梦,李白的一生都离不开他的诗,酒,剑,月。乡野的雨落在乡野。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乡野和雨,就都自带了些高韬世外的隐逸之气。河面上都是圈圈的水纹,一圈水纹,如一圈的心思。千思万绪,千丝万缕。人也如雨。雨在路上,我也在路上。夕颜与我,在雨中彼此相望,又各自匆匆老去。花瓣枯落的时候,白发与皱纹也就增了不少。有时候倒是很怀念青砖黛瓦的旧居,如遇雨天,雨与物,皆可入了画境。被雨打湿的青砖,轮廓鲜明,如工笔细描。水与泥混合着的灵魂,也许遇雨也有一场生命的回归。雨声幽微,是从黛瓦间传来。瓦片如罄,雨滴坠落就有好听的声音,轻灵,飘逸,悠扬,从瓦片间漫出,然后入心入怀,最终化作了一缕乡愁。在雨雾氤氲的时候,又心生怀旧的情结。一栋是简式瓦房,另一栋是穿梁的老屋,中间隔着不宽的走廊。下雨天,走廊也是湿哒哒的,碎石铺成的地面,有自然之态。雨天,走廊上只有幽古的时光,从这头漫到那头,也许是风,或者是渺茫的雨。门前的右边有一个地凼,一整块石头雕琢而成,有铁钻凿过的石纹,一道道刻痕消失在地凼的边沿。上宽底窄,纵截面呈倒扣的梯形。地凼也不知何时在此,也不知由何人所刻,当时自己没有想起问祖母这些问题。似乎它本该在此,本该有如此的样子。地凼可以把芝麻锤碎,也可以锤打糯米糍粑。那时候村子上的人也会端着半盆炒熟的芝麻,搁在石板上,再从屋子里拎出石臼。石臼很重,每举起一次都得费不少的力气。捣碎的芝麻,有浓郁的香味,从门前飘过,晃晃荡荡的,是有形无形的迷人。只有自家的芝麻碎才可以拌着红糖吃,于是会盼着母亲也把炒熟的芝麻,端到地凼边,再去拿沉重的石臼……雨天的时候,地凼里总是积满了水。雨停的时候,也会有人往地凼里扔小石块,“咚”的一声,随之又溅起一些碎珠,围在旁边的人就飞快地四散逃开了。时间久了,水里会生着青苔,地凼也显得很无趣。门槛石,以及门两边的石墩,都是光溜如青玉。多年以后,我倒是怀念起那些的石头来。我似乎有些相信石头会唱歌的传说了。痴迷石头的人寻石,如寻知己。有雨的日子,心也多了些幽柔。幽夜听雨也为妙境,雨声似曲,嘈嘈切切,像琵琶语。高脚玻璃杯中的葡萄酒,琼浆玉液似的,饮之不醉。夜色也更是迷茫。轻雨续续弹,幽夜空寂寥。玉笛暗飞声,何人起彷徨?? 精华推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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