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和老妈电话聊了四十多分钟,老太太说今年单位的反聘工作马上结束了,年后就不用再上班了。虽然妈妈言语中没有太多的不舍,但我听得出她老人家内心的失落,干了一辈子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四十多年的党员履历,退休后继续发挥余热,现在要回到家中,专职照顾我得了重度焦虑症和生活半自理的老爸,老妈的生活是无奈、繁琐又着实让人心疼。
此时的中国疫情最严重的二个地区一个北京,一个辽宁,都让我和家人赶上了,我不能回辽宁老家,家人也不敢冒然来京。昨天给老妈打电话响了好久才接,原来她在给老爸洗内裤,她说爸爸现在一会就尿,一天不停换内裤。精神状态还算可控,不让打麻将的第一天,整体还算平稳。她担忧疫情控制不好过年无法来京,担忧来京后和我一起生活,父亲的病对我生活的影响。妈妈一辈子总是为家人和别人考虑,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什么时候可以为自己考虑一些呢。
我让她放宽心,相信政府的力量和管理措施,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不要太过担忧。
上个月,妈妈最好的姐妹,也是她的亲嫂子,我的二舅妈因肺癌去世了,那是妈妈在我们那个小城里最好的闺蜜,也是我从小到大,家里大事小情一直帮着我妈忙前忙后的人,更是小时候过年我第一个去拜年然后给我红包的人。她爱抽烟,爱打牌,爱热闹,也爱帮助别人,每到夏天会把园子里新下来的青菜给我家送来,秋收时也张罗着表哥表嫂来帮我家收粮食。
可她就突然去了。
妈妈说舍不得她,脑子里一直是她去世前说的话:“怎么就得了这个病?还舍不得孩子,放心不下瘫在床上生病的二舅,如果她去了,二舅怎么办?”
她去世前的头一晚吐了好多血,送到医院抢救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的老伴在家有没有人照顾,然后让我表哥快回家照顾她老伴去。就在表哥回家的路上,二舅妈又突然吐血,然后就去了。
一世的忙碌和善良,就此划上句号。
二嫂吓得哇哇大哭给我妈打电话。
妈妈就是现在这些后辈的主心骨,老太太不能慌,以前都是二舅妈帮她处理各种大事小情,现在她要替她做好后来的事。
我不知道那些天妈妈是怎么熬过来的,因为工作原因,我没能回去送二舅妈最后一程,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老太太一人张罗。
可是还未从伤痛中缓过来,妈妈的亲大哥,我的大舅又突发心梗去世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老太太的二位至亲突然离世,接连的打击,让我担心老太太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未及我去安慰,她和我说:“人到了年龄生老病死已是天意,珍惜现在的生活,过好每一天。只是现在能在一起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你二舅妈去了,你老姨也搬到辽源了,现在唯一还能偶尔聚聚散散步说说话的你刘姨也买了房,年后也搬走了……”
妈妈和我念叨说:“姑娘呀,这年龄越大,能说话的人越少了。”
我一阵心酸。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我一直以为生活在老家的她可以有很多亲人共处,可以有很多左邻右舍闲谈。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很多人老去了、逝去了。妈妈的大姐和大姐夫多年前去世,今年一年的光景她的二嫂和大哥也去了。想着这世上与自己有着血源关系的人越来越少,得到的关心也越来越少了。唯有每天陪在身边的老伴却得了焦虑症多年,常年吃药加上身体的衰老,思想上几乎没有共鸣,还要腾出大半的精力照顾他。作为女儿的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关注和爱护他们呢?
父母比我们会更寂寞孤独,他们没有网友没有网购没有短视频,没有可以倾诉聊天的朋友,没有饭后一起溜达的领居,没有遇到烦心事时可以一起唠叨的亲戚……
我害怕这些寂寞会侵袭父母的生活,我更害怕疾病会突然降临到他们身上,平时生病时,他们自己撑着,从不主动给我打个电话。而每次我去电话,永远是老太太对我的嘘寒问暖,再三叮嘱。想起以往每年春节回家,他们早早做完丰盛的饭菜,守在门前,满心欢喜的等待。而我每次离开,他们神色淡淡,不愿流露出内心的不舍,只是站在后视镜里向我挥手,渐行渐远,直到不见。
一直在外的我,总是粗心大意,未曾体会老太太的忧伤,很多时候她的内心比我们更敏感。余生,趁着时光未老,趁家人还在,我想多陪他们过新年,唠家长,打麻将,嗑瓜子,穿新衣,看春晚……我希望今年过一个团圆年,在团聚的日子里,让我给你们多一些温暖。给你们一个无忧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