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此心安处|陈春霞

此 心 安 处
文 / 陈春霞
父亲病了。
送女儿上幼儿园的路上,父亲打来电话,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腰椎疼,想去武汉看看。我知道,这个倔老头,不到万不得已,从来不会给我打电话。请完假,我赶紧带着女儿赶到三医,眼前的一幕让人心里发酸:在来往的人群中,他单薄矮小的身体就这么躺在过道的长凳上,脸色发白,身体发颤。我赶紧拉着女儿跑过去。见到我,他忍着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嗓子里憋出一句“来啦……”
那个走路带风的父亲此刻狼狈不已,他搂着我的脖子,艰难地起身,贴着我一瘸一拐地走着,一旁的女儿牵着我的左手,奶声奶气地问:“妈妈,爷爷很疼吗?”“爷爷生病了,你拉紧妈妈,别放手啊!”“知道啦!”她一蹦一跳地说道。到火车站后,父亲说武汉有妹妹接,死活不让我陪着。两个小时后,妹妹在电话里哭着说父亲动不了了,被送进了急诊室。“你别慌,我马上收点衣服就过来。”我努力让自己镇定。和老公在火车站汇合后,我们坐上了去武汉的动车。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好像走了漫长的半生。
小时候,我体弱多病,父亲边喂我吃饭边哭着对姑妈说:“怎么办?我的孩子是不是养不活了”。六岁那年,我被村里的野狗吓破了胆,生了一场大病,父亲在半夜出去替我“喊魂”。初中毕业后,村里的小伙伴纷纷南下打工,父亲说:“只要你想读,钱的事情你别担心。”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洗完头后头发都没干就从囫囵觉中爬起来继续加班,也不知道多少次他在风湿病复发后拖着一条腿,忍着痛在沉重的木板堆里“刨钱”。高二那年,我吵着要退学,他把我接到厂里,一面开导我说不想读就算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一面让我陪着他加夜班,让我自己想清楚、看明白知识有多重要。工作后,他常常教导我:做人要振作精神,一板一眼,无论做什么都要用心做到最好。
很多时候,我对父亲是抗拒和排斥的。他喜欢在饭桌上拐弯抹角地说些从网上看到的难辨真假的故事,以此来告诫我们,我总是鼻子里“哼”一声,嘲笑他危言耸听。他常常旁敲侧击地对我说,花钱要有计划,要细水长流,钱不是大水流来的。我也总拿“挣了钱不花,人生多没意思”等诸如此类的话抵过去。慢慢的,父亲的话少了,但他一如既往地勤俭节约、宽厚待人。
在省人民医院见到父亲时,他已经脱离了危险。过去的三个多小时里,父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差一点,我就要永远失去他。病床上的父亲面色苍白,声音嘶哑,手上的筋蜷缩着。见到我们,他像个孩子一样咧着干涩的嘴笑了。
这一刻,我知道我威风凛凛、无所不能的父亲真的老了。三十年来,他用自己的瘦弱之躯,用强大的精神力量为我们遮风挡雨,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心力。往后余生,我也该成为他的依靠,陪他在夕阳的余晖里慢慢走。
对我而言,人这一生,不一定非要身家显贵,也不一定非要创建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在平凡的世间,过平淡的日子,父母安康,家人和睦,此心安处便是福。
(作者系江陵县熊河小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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