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第218期（总第1191）
汉口旧话
——外祖母讲过的故事
作者/周详（武汉）
从前，汉口一个大户人家雇人做工。按规矩，中午给工匠备了饭。工匠们走近饭桌，见有汤，一个工匠高兴地喊了一声：
“啊！‘一溜十八碗’啊！”
吝啬的主人一听，吓了一跳，赶紧去厨房对厨师说：“明天不做汤了。”
第二天，见没汤，那个工匠又喊了一声：“啊！‘干磕二十四’啊！”
主人一听，又吓了一跳，又赶紧对厨师说：“明天还是做汤。”
这个故事是小时候听外祖母讲的。
外祖母程三春生在清朝光绪年间，长在民国吴佩孚时代。外祖母久居汉口，早先住在花楼街，后来搬到了文书巷。
外祖母不识字，但这并不影响老人家的口头表达，只是，用词和内容多半老旧。一次，外祖母把“上户口”说成“报官”，把我逗笑了。
那时，外祖母做完家务事，坐下来休息，常让我捶捶背。之后，要是精神好，兴致高，就会让我搬过一个小椅子坐着，给我讲故事。
外祖母的故事内容很广。有的，是早年在武汉盛传的宫廷轶闻：
皇宫里举行一个大典。按祖制，小皇帝溥仪该说几句话。可是，他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稀里糊涂地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大风，大雨，大太阳。”
有的，是古今名人的传说：
“活财神”沈万三富可敌国，却生了个败家的儿子。儿子出世以后，总是哭，怎么哄都不行。一天，佣人不小心摔破了一个碗。听到这个声音，儿子就不哭了。在那之后，儿子一哭，沈万三就让人摔碗。从此，沈家天天摔碗声不断。
儿子长大以后，不仅不成器，而且奢侈无度。一天，儿子登上黄鹤楼，见下面人山人海，就让佣人搬来几麻带黄金叶子往下撒。听着金叶子在风中“呼呼”作响，看着下面的人疯狂争抢，乱成一片，儿子哈哈大笑。
沈万三担心自己死后，儿子生活无着，就做了三百六十五套房子，赠给三百六十五户邻居。条件是，他死后，每户每年供给儿子一天的衣食用度。
沈万三死后，邻居都照办了。儿子明白了原因之后，强行要回所有房子，全部变卖，很快挥霍一空，最后，冻饿而死。
更多的，则是市井旧事：
一个有钱人家平常大手大脚。佣人淘米，总都会漏一点在下水道里。每次佣人一淘完米，附近庙里的老和尚就来把下水道里的米捞出来，洗干净，晒干，保存起来。后来，这家败落了，吃不上饭。这时，老和尚把保存多年的米全部送过来，并且说明了米的来历。
一个年轻人去考大厨。考试内容除了实际操作，还有口试。口试题目是“以何为净”年轻人回答：“以水为净。”主考摇头。原来，标准答案是“以眼不见为净。”年轻人因此落选。
一个死刑犯临刑前要求再吃一次妈妈的奶。监斩官和他妈妈答应了。谁知，他一口咬掉了他妈妈的乳头，对他妈妈说：“小时候，我偷别人的东西，你知道了，跟我说：‘偷得好!偷得好!有板眼（本事）!’后来我抢别人的东西，回家后，你跟我说：‘抢得好!抢得好!有胆子!’不是这样，我不会有今天。你害了我!”
一个懒婆娘懒到了极点。丈夫出远门，走前特意做了一个又大、又厚的环形大饼，套在她脖子上。丈夫回来后一看，大饼还在，人饿死了。原来，她只咬了嘴边的几口。
小时候，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听外祖母讲故事是一大乐事。外祖母用故事给我打开了一扇奇特而美妙的窗户。
细细一想，这些故事已被我珍藏了四、五十年。
时间过得真快!唉!如今，就像那句话说的那样：
“听故事的人，成了讲故事的人；讲故事的人，成了故事里的人。
2020年10月30日
于盘龙城阳光小屋
作家档案
周详又名拓跋周、拓跋浪迹，毕业于武汉大学新闻系，紀录片独立制 片人，资深紀录片导演，美国探索频道（DISCOVERY）在中国评选、培训的”新锐导演”。
热衷于拍摄历史、军事、国际政治人物等题材的紀录片，亲历中越战争和以巴冲突。获得中国广播电视最高奖——“中国广播电视新闻奖”外宣分项——“中国彩虹奖”一等奖、国际最权威的电视片奖之一——“日本奖”（国际科学、教育电视片奖）特别奖和平壤国际电影节组委会特别奖。
摄制的20集大型访谈片?我眼中的毛泽东?是纪念毛泽东诞辰110周年最有影响的电视片。摄制的3集紀录片?金日成和他的老师尚钺?开了国际电视媒体与朝鲜合拍紀录片的先河。摄制的紀录片?业余”联合国军”?（为DISCOVERY摄制）在全球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近年，又涉足文学领域，出版了探险专著?走吧，去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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