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
郑信平
夜半,看书口渴时,到厨房边的小桌子那倒水喝。经常,开灯的一刹那,厨房白色瓷砖地上的蟑螂,清清楚楚,静静地趴在那,一动不动,只有头前的两条长长触须轻轻摆动着,似在刺探和感知我这个庞然大物带来的灭顶之灾。
于是,就有了急于除之而后快的冲动,抬腿,急奔之。可是,爆发力若法拉利迈巴赫的蟑螂们,瞬间从0加速到无限大,等我赶到,已是逃之夭夭,躲入边角缝隙里了。我想我的1.6T的迈锐宝,即使是转速到6,瞬间油耗也封顶的39.9,也是望尘莫及的吧。因为这样油门踩到底的事我经常干,也在面对蟑螂时自信我的身体爆发出了那样的加速度,但仍追不上,可见逃命的潜力本能是多么的不可预测,难怪有狗急跳墙一说。
但偶尔也有转晕了头的被逮到,于是,啪嗒一声,脑袋崩裂脑浆四溅身体被踩扁。一个生命体在凶残的大脚丫下瞬间陨灭消逝了,我是多么的残忍。
蟑螂们像现如今终南山的隐士,成群结队,在厨房里隐居、繁衍生子。有段时间,大白天的打开柜门,就能隐隐感知到它们赭黄色的背脊在视线里一闪而过,赶紧拿掉大包小袋,意欲捕捉之;然手脚再麻利,卸包的速度再快,也赶不上蟑螂们在塑料袋群里穿梭飞跃迅速,此情此境,港台好莱坞匪片里的追逐大战也不过如此吧。只有将柜子里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地搬出,但仍赶不上它们转移的速度。再搜寻追杀,它们干脆转移到柜子的背后去了,你总不能拆了柜子吧。
这些家伙实在是逃跑的高手。难怪古人称它们为“蜚蠊”,实在是名不虚传啊。古人认为风神的名字叫“蜚廉”,或者叫“飞廉”什么的,其实都是“蜚蠊”的同源词,“蜚蠊”两个字反切(反切,取上字声母、下字韵母和声调),正好切出“风”的音,可见古人取名的巧妙。《史记》上说商纣王有个儿子也叫“蜚廉”,他“善走”,“走”在古代就是现如今的“跑”的意思,可见其和风神一样,也和厨房所见的蟑螂一样,跑得快极了吧。
我的印象中,蟑螂喜群居,不知生物学上是不是这样认定的。有阵子,可能是残忍心性作怪,或许我本来就是残暴之徒,只不过读了点破书,被面子上不得不做出的伪善所压抑,而不得释放罢了,只好找寻开口的渠道。几乎天天夜半都要打开存放大米的那个柜门,摇摇塑料米桶,抖抖木头刀架,希冀跑出众多的蟑螂来,也做足了抬腿踩踏的准备工作。
可惜,可能是住在六楼,蟑螂不愿登高,或者说家里实在没有可供蟑螂们开胃的其他美食,天天都是些陈饭烂菜,没有新鲜的未尝之物的补充更新,在一二次的满足了我的残暴本性之后,便没有了蟑螂的足迹。也是,这些该死的蟑螂肯定是不愿搬家,偷懒,才被残害而去见了阎王的。剩下的就转移住所,零打散敲,在厨房的边边角角里瑟瑟抖抖地生存着了。看来不光鬼怕恶人,连蟑螂这样低等的生物也怕啊。
其实,蟑螂确实是群居性的,只不过我家厨房的蟑螂被我人为地改变了生活习性而已。
印象中,每年冬天的腊月二十三,是灶神的上天之时,老妈都要在土灶台面的里锅边上靠近烟囱那地方点上一盏煤油灯,摆上一两碟贡品,嘴里呢呢喃喃的。当然,小孩子的我们也知道是祭灶神,但灶神没见过,问大人,他们也不知道灶神长什么样。好奇的我几乎每年都会悄悄爬起来,躲到厨房里,期望能见到真正的灶神来。但每年的夜半,都见不到灶神,而是三三两两的蟑螂,从烟囱的缝隙里,鱼贯而出,伸脖摆须,探头探脑的样子,很像老鼠,更像窃贼。
它们时而疾走,等你眼光追到,已是跑到铁锅边沿上了,哪知刹车不住,冲到大铁锅里去了。锅里有水,只有扒拉着一个劲地往上爬,可天天炒菜的铁锅有油很是光滑,蟑螂只有接受被淹死的命运了。
它们时而停下,不停地摆动着两条长长的触须,探探前方的危险度,再出发向前,这是聪明些的蟑螂。最终,它们分散作战,灶台的边边角角、碗柜里、泔水桶边沿、散落在地的垃圾堆里,大凡只要能入其口的地方,都有勤奋蟑螂的身影。
而我,因了灶神言好事的心理,以为这些蟑螂就是灶神的护卫,希望降下吉祥来,自然不会对它们有任何的不敬。
有多少次,打开那祖传的木头碗柜门,犹如猛兽撞进了蟑螂会议厅,害得蟑螂们四散奔逃,全无我们人类大会散会之后的秩序井然状态,转瞬间就无影无踪了,等你反应过来,已然晚已。也是,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一切的做作和伪善,都没有生命的存续下去这么重要。它们留下的就是芝麻大的黑粪点,散落于你能想到不能想到的地方,管你喜欢还是无奈。
蟑螂恶心恼人,但蟑螂对于我们水库边的小孩子来说,还是有它们存在的价值的。蟑螂有股很臭的气味,就是食虫的地上刨食的大公鸡大母鸡,你若丢个打死的蟑螂到它嘴边,它也不会吃,就是啄了一口,第二口绝不会再啄它,可见其臭的程度。你若不小心打死了个蟑螂,沾到身上,那股气味很久才能消失。我们就是利用蟑螂的这股臭味,来钓那些肉食性的鱼类,可能臭味在水中能传播吧。臭蟑螂钓鲈鱼,很好钓。可惜,活蟑螂不好抓。
现如今,各种杀灭蟑螂的药物很多,也很便宜,五毛一块一包,摊放于地,用纸垫着。若不想和蟑螂共用碗筷,同食菜蔬,举手之劳而已,没有了早先的人力作业法,很是省事。第二天,四脚朝天的蟑螂准能让你大舒胸中的闷气恼气,只要你行动了。或许你还能发现有的还没死透,还在扒拉着,或者细脚在微微颤动着,但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为它们超度吧。
哪天若有了能迷昏蟑螂而不致其死的药物,我定要买来,放于现在家里的厨房,还要赶回老家,放于老妈的、哥哥的厨房里,多多的药到蟑螂来。我要修整我那荒废了上十年的钓鱼包,用蟑螂钓鱼去。
编辑:今夜无眠
作者简介
郑信平,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在北京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挂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爱好藏书、阅读,也喜动笔,有小短文见诸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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