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和臭的辩证法王金田
一个打盼入时的村妇捂着鼻子,笑骂我这个臭老九。都什么时候了,还整天舞勺弄桶地往田里浇这臭死人的倒头粪。臭吗?我斜着眼,一本正经对她说,我怎么就闻不见呢?记得您不是城里人,这话不该你说。第二你不熟悉这种味道,假以时日你定会习以为常的。就象你身上那股香味,我乍闻也是汗毛倒竖,假如您要是长期躺我怀里,时间一长,指不定我也能接受呢!此村妇没捞到一点好处,反遭羞辱,笑骂着落荒而逃。此事不免引发我对往昔的追忆……
刚上一年级时,听妈妈说:准备到杨集街买月礼去城西看望做月子的小姨,在我的死磨硬泡下,妈妈最终决定带上我一同前往。为了表现自己是个很坚强的人,我迈着稳健的步伐始终走在母亲前头。十几里的烂泥路走下来虽然有点累,但我装着没事人似的。母亲指着一排砖瓦结构的房屋后边边的一排屋说:你小姨家就在最后那排,边说边把左手的老母鸡换到右手,又小心地移动一下背在身后盛鸡蛋柳蒌子。说话间我们就来到了琳琅满目的大街上。母亲带我转来转去,在一个摊前经过讨价还价买了二斤叫人馋涎欲滴的麻油馓子,又去供销社称了一斤红糖,加上柳蒌里的十六只鸡蛋,和一只老母鸡,一份厚重的月子礼就齐齐备备了。
去小姨家的路上,我可再也不想走在母亲前头,在后边走虽吃不到馓子,闻那股香味也很过瘾的,透过柳蒌子的缝隙看着馓子也很解馋的。吃不到馓子,不要紧的。
刚听到有脚步声,屋里走出一位瘦小枯干的老太婆,头发白多黑少,笑脸的背后透着一股阴臆,浑浊的一双大眼,根本就找不到象我母亲那股慈爱,善良目光。这一发现,不免让我心中忐忑。望着我和母亲带来这么多贵重礼物,老太婆客气了老半天才让我们进屋。一进屋,母亲小心地放下带来的礼物,领着我直奔小姨住的东房,躺在床上奶孩子的小姨见我们来是又惊又喜,欠着身子想坐起,母亲一把按住,接着让我看刚出世不久的小妹妹。这小妹妹长得乌黑,满脸皱纹,象一个八九十岁的小老头,我一点也不喜欢,也不感兴趣,唯一担心的是外间的馓子,会不会叫小老太婆偷吃了呢?我警惕地竖着耳朵听外间的动静。什么动静也没有,闻不见麻油馓子的香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陈年老臭钻进鼻孔,我四处嗅摸,什么也没看到。
小姨的房间里,一张床,一个梳头桌,还有一只木箱,床底放一个上了盖的马桶,一条白布门帘,上边有带流梳的红布条作为装饰。因刚结婚年把,多多少少屋里还有点喜气。房间虽小,但很干净整洁,哪里来的臭臭,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母亲也意识到这里有点不平常,问小姨哪里来的臭味?小姨说:屋后有个粪场,从街上厕所掏来的大粪晒在这里,留着生产队种蔬菜。现在还好一点,前几天暖,这里更加臭死人,苍蝇和蚊子多得能吃人。唉!这辈子,我算掉进了粪坑里了。小姨边说,边用手擦着泪说。
其实小姨嫁给小姨夫,当初让我们家和老舅爹一家高兴了好一阵子。小姨夫一家是疏菜队户口,每月都凭粮证领粮食,吃粮方面是稳定可靠的,小姨夫人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加上据说是东北油田有个哥哥送他那一身油田工人制服和一顶大半新皮质三块瓦帽子往头上一带,真是出类拔萃。唯一的缺陷就是成份有点高,所以经人介绍屈尊娶了小姨为妻。小姨以为一下子嫁入了豪门,用自己天生的贤惠和善解人意来维持这个家,应该是顺理成章,到头来还是事与愿违。首先是婚后的小姨夫,他的工作是每天拉着架子车到街上的公共厕所去淘粪,活脏臭不讲,还很累,他饭量很大很大,小姨人虽嫁过来,户口确成了大问题,没户口,就没工作,更谈不上粮证了,每月仅有的那点粮食,小姨夫和他的老娘看得非常紧,一但有点过失,不是挨骂,就是挨打,自打小姨进这个家似乎是抢了他们的饭碗。即使这样,小姨夫每次和小姨去舅爹家或我们家,还不忘摆出那副贵族神态和身份,张口闭口,我们街上人,你们乡下人。饭后,总忘不了折根柴蔑边剔牙,边吹他街上如何如何。我父亲始终看不惯他这种作态,总会拿话噎他,可他还是丢不下他那份天真的高贵。
临近中午时,温度升高,屋里的臭味在急剧上升,恰在此刻,小姨夫下班回家,一见我们是礼让有佳,宾主坐定,开始用午餐。主食是大白菜皮棒须粥,饭里还有山芋干,副食为一盘腌咸菜,由于走了这么远的路,我毫不客气地喝了三大碗混合稀粥,没品出什么味,肚子似乎还未饱,怕小姨夫和他老娘笑我乡下人肚子大,就没再吃。饭未足,肚未饱,精神的确很好,三百六十天,饭后找乐子,雷打不动,丢下饭碗不安份这是我们同龄人的天性。妈和小姨继续说她们姐妹间的悄悄话。在这个臭气熏天的环境里,我更想找点与众不同的乐趣,转啊转,怱然看见小姨夫同一个一看就知是卖生姜的侉子在嘀咕着什么,一会儿小姨夫领着那人走近屋西边的一草垛,小姨夫掀开上边的几捧麦秸,露出排列整齐的一排蒲包,我跟进时,见小姨夫打开一蒲包,一股更加酸臭的气味,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这两人似乎一点知觉都没有,我想,街上这股臭味与乡下的粪臭不一样,有点蛮不讲理,简直让人滞息。侉子从蒲包里抓一点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半天嗯了一声,怱而又皱起眉头:粪倒是地道的街上人粪便,可有点沙碜碜的,泥杂太多,边说边抓一把准备往小姨夫嘴里送,把小姨夫吓得只往后退。侉子微微一笑,俺说老哥,生意人讲的是信用二字,这种情况俺就不好说了,俺俩事先讲好的两毛钱一蒲包,掺杂使假,你说该咋办呢?小姨夫吭哧了半天说:老哥:要么价格便宜一点你看可好,侉子道,一毛钱一蒲包,这种假货,贵了俺不要,说着推起独轮车就要走。小姨夫一把拉住,就依老哥,一毛就一毛吧。数了数共计十包,整整一块钱,侉子心满意足地装上十袋街上人的粪便干子,唱着什么山小调,向他的目的地绝尘而去。
编辑:今夜无眠
作者简介
王金田,江苏灌云县杨集镇长流村人,一直都以土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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